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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梧桐巷的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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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巷的雨總帶著股陳年老棉絮的黴味,混著牆根青苔的腥氣,往人骨頭縫裡鑽。蘇晚星蹲在廚房的舊板凳上,指甲縫裡嵌著洗不淨的青豆汁,綠得發烏,像極了去年她在巷口撿到的碎玉片。後頸被穿堂風灌得發涼,她縮了縮脖子,聽見灶台上的鋁鍋"咕嘟"冒泡,像有人在喉嚨裡滾著沒咽下去的話。

"死丫頭!"蘇秀蘭的聲音從裡屋炸出來,帶著股油星子濺在鐵鍋上的焦糊味,"毛豆剝完了嗎?明早校服泡在盆裡,再磨蹭半小時——"她拖長了音調,"看我不把你踹到樓道裡睡!"

蘇晚星搓了搓發紅的手指,指節泛著青白。牆上的掛鐘秒針"哢嗒哢嗒"走著,七點零五分,離早讀課還有二十五分鐘。從梧桐巷到a大附中,步行要繞三個路口,經過賣煎餅果子的阿婆、修鞋匠的三輪,還有總在牆根打盹的橘貓。她咬了咬發白的嘴唇,把最後一把青豆倒進竹籃,起身時膝蓋"咯噔"一聲——昨晚姑父醉後踢翻的椅子腿,正硌在她腿彎裡。

"發什麼呆?"蘇秀蘭端著菜碗從裡屋鑽出來,圍裙上沾著醬油漬,像朵開敗的紫茉莉,"盆裡的校服是上周的破洞還沒補?你就不能學學人家小慧?人家媽給買新裙子,你倒好,穿得跟收破爛似的!"

蘇晚星低頭盯著自己的藍布校服。左袖口磨破了硬幣大的洞,露出裡麵洗得泛白的秋衣,袖口邊緣的針腳歪歪扭扭,是媽媽走前最後一次給她補的。她伸手去接蘇秀蘭手裡的校服,指尖剛碰到布料,就被狠狠甩開:"滾遠點!當心把你的臟手蹭上去!"

菜碗"哐當"砸在水泥台上,油星濺到校服前襟,暈開一片暗黃的漬。蘇晚星抿了抿唇,蹲下身用袖子去擦,蘇秀蘭的罵聲還在頭頂炸響:"擦什麼擦?洗都洗不乾淨的東西!"

雨越下越大,窗外的梧桐葉被打得劈啪響,像有人在敲破瓷碗。蘇晚星抱著校服往外走,經過客廳時瞥見牆上掛著的全家福。那是三年前拍的,她站在中間,左邊是穿碎花裙的媽媽林清歡,右邊是爸爸——可爸爸的臉被人用紅筆狠狠塗掉了,隻留下一團模糊的墨漬,像滴凝固的血。

"看什麼看?"蘇秀蘭端著飯碗跟出來,"趕緊走,彆耽誤我刷碗!"

蘇晚星沒說話,把校服往懷裡一裹,衝進雨裡。雨絲像被扯散的棉絮,沾在她發梢,順著後頸流進衣領,冷得她打了個寒顫。剛跑到a大附中校門口,晨霧還沒散,她看見玻璃門裡映出自己的影子:藍布校服浸著水,貼在身上,發梢滴著水,連睫毛上都掛著雨珠。

"喲,咱們的'貧困生'來了?"

前桌男生的聲音像根細針,紮得她耳膜生疼。他校服領口敞著兩顆紐扣,露出裡麵的金項鏈,在晨霧裡晃著俗氣的光:"蘇晚星,你校服上的膠水是誰塗的?不會是自己抹的吧?想博同情?"

蘇晚星這才發現,新校服前襟不知何時被塗滿了透明膠水,黏糊糊的一片,連拉鏈都拉不上。她攥緊書包帶,指甲幾乎掐進掌心——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上周是作業本被扔進廁所,前天是午休時被鎖在器材室,今天

"說話啊?"男生湊過來,手指戳她沾著泥點的袖口,"不會是啞巴吧?"

教室裡哄笑成一片。蘇晚星的耳朵燒得發燙,她想起昨晚在姑母家,蘇秀蘭把她的課本摔在地上:"人家都說了你是沒爹沒娘的野種,你還死撐著上學乾什麼?"

"蘇同學。"

一道低沉的男聲突然從後門傳來,像塊壓在喧嘩上的玉。蘇晚星抬頭,看見個穿黑西裝的男生倚在門框上。他頭發微卷,眼尾上挑,校服鬆鬆垮垮搭在肩上,露出裡麵剪裁利落的襯衫——這身行頭,在普通中學裡簡直像在演電視劇。

"顧硯之,高二(3)班轉學生。"他晃了晃手裡的轉學證明,目光掃過教室,最後落在她身上,"聽說有人欺負新同學?"

前桌男生臉色驟變,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縮回座位:"沒、沒有!我就是跟蘇晚星開個玩笑!"

顧硯之沒理他,徑直走到蘇晚星桌前。他彎腰撿起她掉在地上的課本,指尖擦過她手背——他的手很涼,卻帶著股若有若無的雪鬆味,和她夢裡那個男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鬨著玩?"他扯了扯嘴角,袖扣閃了閃,是枚銀色的,刻著奇怪的花紋,"把膠水擦乾淨。"

"我——"

"用這個。"顧硯之從口袋裡摸出包濕巾,扔在她桌上,"我可不希望我的同桌,穿著黏糊糊的校服來上課。"

說完,他轉身回到自己座位,翹起二郎腿,掏出手機刷了起來。蘇晚星盯著桌上的濕巾,包裝上印著"雲墨齋"的lo——那是姑母常去的古董店。她捏緊濕巾,指甲在包裝上壓出褶皺,像在捏碎什麼易碎的東西。

早讀課的鈴聲響起,班主任抱著教案走進來:"今天檢查校服,不合格的留下來打掃衛生。"

蘇晚星低頭擦膠水,濕巾的涼意透過布料滲進皮膚。她聽見周圍同學的竊竊私語:"顧硯之怎麼來咱們學校了?聽說他爸是顧氏集團的""管他呢,反正他這種有錢人,肯定待不長。"

窗外的雨還在下,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輕輕叩門,一下,兩下,第三下時,她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放學時,雨勢漸弱。蘇晚星抱著課本往家走,路過巷口的"雲墨齋"時,櫥窗裡的老台燈突然亮了。她想起孫姨——古董店老板娘,媽媽生前的朋友。上周她來修台燈,孫姨看到她腕間的紅繩,手一抖,差點把螺絲刀掉在地上。

"小星?"

孫姨的聲音從店裡傳來。她係著靛藍圍裙,鬢角染了白,看到蘇晚星,立刻把她拉進去:"快進來,外麵涼。"店裡飄著檀木香,蘇晚星把書包放下,孫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盯著那根紅繩:"這繩子你什麼時候戴的?"

"從小就戴著。"蘇晚星摸了摸紅繩,"媽說這是她給我的護身符。"

孫姨的眼眶紅了。她轉身從櫃台底下拿出個鐵盒,打開後,裡麵躺著半塊星芒玉,玉身刻著"顧氏1997"。

"這是你媽留給你的。"孫姨把玉塞進蘇晚星手裡,"當年她走得急,隻來得及說'記住顧家的青銅匣'。"

蘇晚星的手一抖,玉墜從指縫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與此同時,店外傳來汽車鳴笛聲。她抬頭,透過玻璃窗,看見輛黑色賓利停在門口——顧硯之靠在車門上,指尖夾著支煙,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孫姨的臉色瞬間煞白,她猛地拽住蘇晚星的胳膊:"快走!從後門!"

蘇晚星還沒反應過來,顧硯之已經推門進來。他掃了眼孫姨,又看向蘇晚星,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蘇同學,放學不回家,在古董店做什麼?"

孫姨的手在發抖:"顧少,小星是來取"

"孫姨。"顧硯之打斷她,目光落在蘇晚星手裡的玉墜上,"那玉,我也有半塊。"

蘇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低頭看向掌心,半塊星芒玉在燈光下泛著幽光,和顧硯之脖子上若隱若現的半塊,輪廓嚴絲合縫。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打在玻璃上劈啪作響。顧硯之掐滅煙頭,一步步逼近:"蘇晚星,你最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蘇晚星後退一步,後背抵上冰涼的櫃台。她腕間的紅繩突然發燙,像有人用烙鐵燙了一下。

"我"

"晚星!"

熟悉的聲音從巷口傳來。蘇晚星轉頭,看見姑母蘇秀蘭舉著傘,臉色鐵青地衝進來:"你怎麼在這兒?跟我回家!"

她拽起蘇晚星的手就往外拖,蘇晚星踉蹌著,半塊玉墜掉在地上,被顧硯之彎腰撿起。

"姑母,這是"

"回家!"蘇秀蘭的聲音帶著哭腔,"再晚就來不及了!"

顧硯之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幕裡。他捏緊手裡的玉墜,指節發白。車裡的助理探過身:"顧少,老宅那邊來電話,老夫人讓您儘快回去。"

顧硯之沒說話,把玉墜收進口袋。他望著"雲墨齋"的櫥窗,裡麵映出他陰鷙的臉——二十年了,終於找到了。

而蘇晚星被姑母拽回家時,發現家裡氣氛不對。姑父坐在沙發上,手裡捏著張照片,照片上是年輕時的媽媽,懷裡抱著嬰兒時期的她。

"清歡那個賤人,原來把野種留給我了!"姑父吼道,"明天就讓她滾!彆讓我再看見她!"

蘇晚星的心沉到穀底。她摸了摸兜裡的半塊玉墜,又想起顧硯之的話——"你到底是誰"。

深夜,她蜷縮在閣樓的舊床墊上,聽著樓下姑父的鼾聲。月光透過破窗戶照進來,落在她腕間的紅繩上。

她又夢見了那個暴雨夜:穿旗袍的女人抱著她狂奔,身後是舉著手電筒的黑衣人。女人塞給她半塊玉墜,喊:"晚星,記住顧家的青銅匣"

這一次,女人轉過了臉。

是媽媽。

蘇晚星猛地驚醒,窗外,顧硯之的車停在樓下,車燈刺破黑暗,像兩隻泛著冷光的眼睛。

她摸了摸兜裡的玉墜,突然發現,玉身不知何時多了道裂痕——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砸過。

而在城市的另一頭,顧硯之坐在書房裡,把玉墜放在放大鏡下。裂痕裡,隱約能看到一行極小的字:"1997520,林清歡絕筆。"

他拿起電話:"查清楚,林清歡的女兒,現在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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