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霧氣在林間浮動,像是一層將散未散的亡魂。
宇文瑅紀立於山道中央,鮮紅色的披風垂在身後,紋絲不動,如一道凝固的血瀑。他手中的長槊斜指地麵,槊鋒上的露水映照著微光,冷的像未化開的冰。
在他身後,兩百永軍銳卒重步沉默矗立。玄鐵鎧甲通體漆黑,唯有肩甲與護臂上帶著一抹鮮紅的紋路,如同乾涸的血跡。
後方還有兩百輕卒士兵以防突發情況。
永軍銳卒分列兩陣,前方的是重甲槍盾,重鎧,大盾如牆而立,三米多的精鋼破甲長槍從盾隙間探出,森然如林。
後方的是重甲短槍步兵,幾乎是相同樣式的重甲,不過,他們人人都是手持兩米長的精鐵短槍,槍頭帶有倒鉤,腰間配備了短劍他們專為近身搏殺而生,他們是近身的殺戮機器。
南蠻殘軍的腳步聲驚飛了林鳥。
壯珂第一個抬手止住了隊伍。他嗅到了鐵鏽與桐油混合的氣味那是精心保養的重甲才會散發的死亡氣息。
彌漫的大霧漸漸散去,他終於看清楚了那道橫在他們唯一生路上的黑色陣線。
當南蠻殘軍看清楚那道黑紅陣線的時候,隊伍裡的一名藤甲老兵頓時騷動起來。
“是是他!”一名精銳的藤甲兵戰士突然踉蹌後退,手中的戰斧“當啷”一聲掉落在地。
他絕對不會忘記那道手持長槊的黑紅身影。
“怎麼了,猛哥!”一邊的戰友扶住了他。
“是是他,當時我跟兄弟攀登西崖上去後,遇到的就是他!”是的,這個藤甲兵老卒是參加過無名山的西崖阻擊戰的。
前線戰況極為激烈時他跟那黑甲將領交手,一招被重傷挑飛,將軍讓他下去回信,隻是他下去後,專門給他們撤退的繩索就燒起來了。
再後來,就是西崖部隊全滅的消息傳了下來。
他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天,那天南蠻最勇猛的戰士們衝了上去,一個都沒活下來。
周圍的南蠻軍也如臨大敵,整個南蠻最後的虎紋衛隊,就折損在眼前這員黑甲將領手上。
而壯珂則更是驚駭,正卒鎮的重甲營!為什麼為什麼他們會在這裡!
蘆葉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的哥哥阿古那就是那天西崖下的接應將領,數名百夫長的屍身被丟了下來,死無全屍,下來的數十名藤甲兵將士寧願被他哥哥殺死也不願意再上山區麵對的惡魔。
回到南中城後,無名山的兩百惡鬼的傳言更是壓都壓不住,連帶著逃回來的將士都不願提及。
“快跑啊!是那個魔鬼!”被稱為猛哥的人轉身對著周邊的袍澤大聲喊道。
但是在場的人卻沒人理他,他們都從屍山血海中殺出重圍了。
烈安靠近,一刀砍在他的脖子處,猛哥血濺當場。
“臨陣脫逃者死!”他怒吼道,但是自己握刀的手卻在顫抖,自己的哥哥,百夫長,自己最敬愛的大哥就死在了那兒!
下山的戰士說他哥哥的屍體被永軍劈成了數截。
岩須長老原本渾濁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宇文瑅紀:“族人的怨靈在哭嚎他們認得你身上血債!!宇文瑅紀!!!”
永軍軍中對這猛人的傳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自然也是聽到過這個將領的名字。
宇文瑅紀向前踏出一步。
鐵甲碾碎枯枝的脆響讓南蠻軍繃緊了肌肉。臉龐被麵甲覆蓋,看不清神色,但是那雙銳利的雙眼掃過他們每一個人。
“南蠻的勇士。”他的聲音很年輕,聽著感覺才不過二十,但又像是磨過砂鐵的刀,“留下長老首級,可活十人。”說完對著後方招了招手。
一名輕卒士兵將弓箭遞了過來。
南蠻軍中,一名長老上前一步,“你這個惡魔!你會”
宇文瑅紀挽弓如月利箭射出,打斷了那長老後續的話語。
“金澤長老!”數名南蠻兵上來托住那長老倒下的身影。
宇文瑅紀放下弓箭,長槊砸地,槊尾深入地裡。
“我不說第二遍。”冷漠無情。
幾名南蠻兵不堪受辱,衝向宇文瑅紀。
宇文瑅紀動了,他的身形如鬼魅突進,長槊化作一道黑色閃電。最前方的南蠻戰士甚至來不及舉刀,槊鋒已經將其貫穿,去勢不減,帶著屍體釘入第二人的胸膛。
宇文瑅紀手腕一抖,兩具屍體如破麻袋般被甩飛,撞翻三名蠻兵。
“長老,打不了的!”壯珂滿臉嚴肅的對岩須長老說道。
但此刻岩須長老卻一改之前和氣佬的模樣,“南中的戰士們,殺了那個惡魔!”
“死不聽勸!列陣!前進!”
“碾碎他們!”
“殺了他們,給弟兄們報仇雪恨!”
永軍開始推進,前陣的一百銳卒將士如同一台精密的殺人機器般同步跨步,長槍從盾隙間突刺而出,金屬的摩擦聲令人牙酸。
“繞不過去的。他們算準了這兒的地形。”
事到如今,壯珂也無能為力,最後,壯珂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鐵骨朵重重頓地,“怕什麼?怕個屁!”
烈安突然狂笑起來,撕開獸皮甲露出胸膛的傷疤:“昨晚上我就該死了!老子這條命是撿回來的!”
南蠻殘軍爆發出一陣嗜血的嚎叫。他們開始用刀背敲擊盾牌,腳步隨著節奏聲不斷前進,節奏越來越快這是南蠻的死戰之鼓。
兩軍距離越來越近,刀背敲擊盾牌的聲音沒了,南蠻軍開始了狂奔。
永軍的重甲盾陣停下了腳步,大盾轟然落地,長槍列陣。
一馬當先的壯珂手中鐵骨朵砸在首排的大盾上,竟然隻留下一道白痕。反震力讓他虎口崩裂,而三杆長槍已如毒蛇般刺向了他!
蘆葉縱身撲來,彎刀斬向一杆槍頭,與昨晚不同的是,槍身沒有斷,隻是讓長槍刺了個空。
而另一杆槍卻刺穿了她的肩膀。“我們需要鈍器!”她死死抓住槍杆對壯珂嘶喊道。
烈安正帶人瘋狂劈砍盾陣鏈接的接縫處,聞言狂笑道:“我們連甲都不齊,哪兒”
話音戛然而止,他低頭看著從自己胸口透出的槊尖,宇文瑅紀不知何時單人突入了他們的陣中,鮮紅的披風拂過他的臉。
“答對了。”永軍校官抽回長槊,“所以你們更該死。”
親自殺入南蠻軍中的宇文瑅紀,他的長槊已經染成了暗紅,每一擊都精準得令人膽寒。
槊鋒橫掃,三名蠻兵脖頸噴血而亡;回馬突刺,貫穿一名戰士頭顱後,餘勢不減將屍體挑飛砸翻了另外兩名蠻軍。
當壯珂回首為烈安報仇時,看見宇文瑅紀瞬息間又殺了他數個好兒郎,壯珂的鐵骨朵終於逼近,卻見宇文瑅紀蕩開一名南蠻戰士的攻擊後借勢一甩,強大的力量加上慣性擋住壯珂的含恨一擊,隨後騰出手來抽出腰間佩劍,劍光閃過,一名偷襲的南蠻戰士雙臂全斷,跪在地上嚎叫起來然後收回佩劍。
“就這點本事?”宇文瑅紀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槊杆回旋,擊飛了數名蠻軍士兵後,重重抽在了壯珂膝蓋上,骨裂聲清晰可聞。
壯珂再無戰力,宇文瑅紀長槊再次貫穿一名南蠻戰士時,那人咧嘴大笑。他死死抓住槊杆,隻為了給身後的同伴創造一刀劈向宇文瑅紀的機會。
可是,毫無作用,在人群中殺出一個真空帶的宇文瑅紀將毫無動靜的屍體甩了出去,槊鋒斜指地麵,後續的百來名戰士一時之間沒敢繼續向前。
可是,他們的戰友已經倒下了。
銳卒重步槍針穩步前壓,每一次的刺擊都會帶起血肉,兩翼的重步短槍則是如狼群般殺向南蠻戰士,手中短槍如毒蛇吐信,專挑南蠻戰士的關節、咽喉下手,一名南蠻百夫長剛架開刺向心臟的一擊,卻被另一杆短槍從肋下斜插而入,倒鉤扯出器官時他還在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