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靳延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像是浸了墨。
在略顯狹小的車廂內,獨屬於男人的存在感成倍增加。
沈梔沒來由地覺得喉嚨發癢,“……那叉子我用過了。”
男人的目光又深了幾分,語氣卻還是懶洋洋的,“我說我介意了嗎?”
“……”
雖然謝靳延嘴巴上說不介意。
但沈梔還是知道他這人多少有些潔癖,自己怎麼可能把剛用過的東西就這麼直接給他。
最終沈梔還是用紙巾將叉子擦了擦,又拿過謝靳延放在車裡的瓶裝純淨水,將叉子來回衝洗了好幾遍。
儘管已經洗乾淨了。
但在看到男人慢條斯理地用她吃過的叉子吃東西的時候,沈梔還是覺得心情有那麼一絲微妙。
彆多想彆多想。
畢竟外麵餐廳的餐具嚴格來說不也是公用的嗎。
可是……
那能一樣嗎!
沈梔腦子裡頭亂糟糟的,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男人那微微上翹的唇角。
冬夜的街道空無一人。
所有凜冽的寒意都被隔絕在外。
以往的這一天,他都是一人獨自度過。
他拒絕所有的陪伴和祝福,好像隻有這樣做,長久以來壓在心裡的那股自我厭棄才能稍微減輕一些。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的行蹤。
本以為今天也會像以往的無數次一樣,孤身一人等到零點,等到新一輪的日出在海岸線升起。
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沈梔會出現。
當她出現在眼前的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這是在海邊吹了一天的風神誌不清而產生的幻覺。
長久以來,他將自己封閉在一座孤島裡。
出不去,也沒人可以進來。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抹明媚又鮮亮的身影就以一種霸道蠻橫的姿態闖進了他的生活裡。
起初隻覺得她這人有趣。
連帶著給他那平靜無波的生活也帶來了不少趣味。
本來隻是隔岸觀火的逗弄,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味。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謝靳延專注的目光長久地落在沈梔身上。
車裡開了暖氣,她厚重的羽絨服早就脫了下來,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更襯得她的皮膚白皙通透。
那毛茸茸的觸感,讓此刻的她看上去像是某種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的小動物。
本以為會是糟糕透頂的一天。
卻因為她在,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原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耐心,可以等到沈梔主動地朝他走來。
但是現在,他突然就不想再等了。
為免腦子裡又不受控地想些有的沒的,沈梔控製著自己的目光不往謝靳延身上飄。
盯著外麵看了好一會兒。
突然就注意到有什麼東西落在了前擋風玻璃上。
沈梔愣了一下。
不過幾秒,擋風玻璃上的雪花就逐漸多了起來。
“下雪了,是今年的初雪!”
她轉頭去看身旁的男人,笑得眉眼彎彎。
“我聽說在初雪的這一天,許的願望會比較靈,謝靳延,你現在就可以許你的第二個願望了。”
見男人沒說話,沈梔了然:“行吧,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信,那我自己許了啊。”
沈梔說完也沒再管謝靳延。
為了讓自己顯得更虔誠一些,她摁下按鈕將車窗降下。
麵朝窗外,迎著外頭漫天飛揚的雪花,閉著眼睛雙手手指交叉扣在一起,真的就開始許起願來。
等她許完願。
轉頭,就對上了男人戲謔的目光。
“沈老師,你這願望是不是也太長了一些?”
沈梔咳嗽了一聲,理直氣壯地說:“那又沒誰規定許願就隻能許一個,我多許幾個,從概率學來說,機會不就更大了嗎?”
“你呢?難得的遇到的初雪呢,真不許願啊?”
儘管車窗已經重新關上,但剛才外麵漫天飄揚的雪花還是有部分落在了沈梔的頭發上。
而她還在關心著自己有沒有許願,對此渾然不覺。
謝靳延伸手,動作輕柔地替她把頭發上的細碎雪花撥走,“你以為我是你?我就那麼一個願望,早就許完了。”
沈梔一愣。
她本以為以謝靳延的性子,肯定會對這樣毫無根據的傳言嗤之以鼻。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許願了。
想到他話裡提到的“就那麼一個願望”,沈梔下意識問:“你剛才許的願望和吹蠟燭時許的願望,是同一個嗎?”
“嗯。”
沈梔這下是真的好奇了。
謝靳延這人從出生起就站在金字塔的頂端,可以說是要什麼有什麼。
無論是名利地位還是顏值才華,都是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無法到達的高度。
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需要許願。
還是同一個願望許兩次?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停在她的耳際,將落在那裡的最後一點雪花拭走。
“你好像很好奇,我許的是什麼願望?”
那雙深不見底的桃花眼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你要告訴我嗎?”沈梔愣愣的,“可是,你不是說願望說出口就不靈了?”
謝靳延“嗯”了一聲,視線一瞬不瞬地鎖著她。
“我原本是那樣想的,可是現在卻改變主意了。”
“我忽然覺得,我這願望如果說出來,沒準實現的機會還能更大一些。”
車廂很安靜。
沈梔的心跳不自覺地就快了起來。
男人微微傾身,近在咫尺間,那雙深邃的桃花眼中像是藏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能讓人沉溺其中。
眼底的漫不經心被儘數斂起。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的願望是——”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