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耳光聲清脆響亮,在狹小的屋內回蕩。
我左臉火辣辣地疼,手上的動作卻不敢停,默默將內氣注入她體內後,慢慢撥出銀針。
陸依依看了看自己幾乎赤果的身體,美眸怒瞪,又要動手。
“依依!”柳蘭英衝過來,一把按住孫女的手腕,“不得無禮!”
陸依依這才看清我手中的銀針,還泛著微光,蒼白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慌亂地拉過被子遮住身體。
“他……他在……”她聲音發抖。
“方大夫在救你的命!”柳蘭英厲聲說道:“還不快道歉!”
陸依依咬著嘴唇,黑矅石般的眼睛盈滿淚水:“對……對不起……”
我擺擺手:“醫者父母心,不必在意。”
這話說得平靜,其實我耳根也在發燙。陸依依的皮膚白得像雪,鎖骨下方有個奇怪的月牙印,剛才施針時看得一清二楚。
倒不是我有心要占她便宜,而是施針入穴,必須要褪去衣衫。
柳蘭英遞了塊帕子過來:“擦擦臉。”
我才發現嘴角破了,滲出血絲。
陸依依見狀,眼圈更紅了,手指絞著被子,不敢抬頭。
“回陽針炁已成。”我緩緩收起銀針,“這幾天可能會有點便秘,一定要多喝水。”
柳蘭英將孫白芷叫進屋,使了個眼色。
孫白芷心領神會,去探查陸依依的脈搏,眉頭漸漸舒展:“脈象沉穩,起伏有力……敢問小友,用的是什麼針術,竟有如此神效?”
“回陽三針!”我如實回答。
孫白芷猛的一怔,聲音顫抖起來:“回元針術中的回陽三針?”
我點點頭。
孫白芷上前兩步,手指幾乎要碰到我的銀針:“不可能……這不可能……回元針術源於清微禦氣術,可這門秘術早就失傳了……”
他瞳孔劇烈收縮,眼白處血絲密布,像是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
“小兄弟,你這針術,跟誰學的?”孫白芷聲音低沉,身體竟在微微抖動。
我沒有回答,而是朝陸依依看去。
她的呼吸已經平穩,皮膚下的黑線也消失無蹤。
“謝謝!”她小聲說,飛快地瞥了我一眼,又迅速底下頭去。
三日後,金不換果然醒了,比以前更加生龍活虎,在屋裡打了一套王八拳,哪還有半點中毒的樣子。
“孫老的藥真是神了。”他拍著胸脯,“老子現在能打死一頭熊。”
孫白芷卻愁眉不展:“聽風樓有劉明遠的消息了……”
我和金不換馬上圍過去,等他繼續往下說。
柳蘭英聞言也從裡屋走出來,沉聲說道:“聽風樓的‘鴿子’怎麼說?”
這裡的“鴿子”是一種代號,指的是為聽風樓探消息的眼線。
除了“鴿子”,還有“飛燕”、“神雀”等不同的代號。
“江城佘家抓了劉明遠的孫子。”孫白芷恭恭敬敬地回道:“逼他帶小兄弟的同伴去換人。”
金不換猛的跳起來:“那還等什麼,殺去江城,找佘家要回我徒弟。”
“沒那麼簡單。”柳蘭英冷聲說道,“佘家是古醫世家,背景深厚,在江城那種臥虎藏龍的地方,能夠經營幾十年而屹立不倒,甚至勢力還越來越大,絕不是一般人能招惹得起的。”
“沒錯……”孫白芷接過話,說道:“江城佘氏,岐黃傳家兩百載。祖上出過三位禦醫,相傳太醫院院判佘守仁,更是乾隆爺的救命恩人。”
頓了頓,接著道:“江城人都說,寧闖閻王殿,莫惹佘家藥……”
我心頭一凜。
難怪當日張忠義裝瘋賣傻,到回春堂找茬,提出要月影草和靈參這些天材地寶時,二爺滿口就答應下來,原來就是在忌憚佘家。
“這麼說,我徒弟是死定了?”金不換憤憤起身,拳頭攥得“哢哢”作響,“他娘的,大不了,老子以命換命。”
“不要急。”孫白芷按住他,“聽風樓的‘飛燕’從江城傳信回來,說劉明遠並沒有去佘家……幾天前,佘家派去找劉明遠的人,也全都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我心中稍安。
金不換也鬆開拳頭,賭氣似的轉過身,看向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花。
“讓聽風樓繼續關注劉明遠和佘家的情況。”柳蘭英緩緩走到孫白芷跟前,“價錢不是問題,有消息馬上告訴我。”
孫白芷點頭離去。
柳蘭英則開始收拾行裝,準備啟程跟我去青石村。
陸依依幫忙整理藥材,動作輕快得像蝴蝶。
她穿著淡紫色夾襖,襯得股膚如雪,每次經過我身邊都低著頭,耳尖紅得透明。
“小子。”金不換突然捅捅我胳膊,壓低聲音:“你偷了人家姑娘什麼東西吧?”
我一愣:“什麼?”
“心啊!”金不換擠眉弄眼,“你看那小妮子,見你就臉紅。嘖嘖,方大夫好手段!”
我正要反駁,陸依依恰好端茶過來,聽到金不換的話,“唰”地紅了臉,茶盤差點脫手。
柳蘭英眼疾手快接住,瞪了金不換一眼:“為老不尊!”
金不換哈哈大笑。
我卻注意到,柳蘭英看我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傍晚時分,我們準備出發。
孫白芷匆匆趕回,帶來最新消息:“佘家放出話,三天之內見不到劉明遠,就準備給孫子收屍。”
柳蘭英張嘴正要說話,陸依依從裡屋出來了,換了一身出門的衣裳,藕荷色棉裙,發間彆著支銀簪,樸素卻掩不住靈動。
“奶奶,我收拾好了。”她聲音輕柔,眼睛時不時偷偷瞟向我這邊。
柳蘭英歎了口氣:“走吧。”
漠河鎮的黃昏格外寒冷。
我們一行四人穿過長街,積雪在腳下咯吱作響。
跑過鎮中心時,突然聽到一陣暄嘩。
馬冬春和十幾個榮門弟子雙手反銬在背後,正被一群穿製服的押上卡車。
“活該!”金不換啐了一口。
柳蘭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榮門……也該散了……”
我心頭一震。
這語氣,這神情,難道是她布的局?
這時金不換拽了拽我胳膊,伸手往卡車後麵指了指:“你看那邊……”
順著他指的方向,我看到四五個穿製服的,還押著一個人,正是榮江海。
此時的榮江海,像個喪家之犬,滿臉都是血,哪還有半點威風?
柳蘭英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善惡到頭終有報……彆看了,老孫安排的車還在前麵等咱們……”
天色漸晚。
雪越下越大。
本來兩天就到火車站,因為路況太差,足足用了將近四天。
哈市的雪沒漠河大,但月台的積雪也沒過了腳踝。
等車時,陸依依的棉裙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時不時抬頭看我一眼,又迅速低下頭,臉上紅撲撲的,仿佛要滴出血來。
“小子,你不僅偷了人家的心,還勾了她的魂。”金不換在我耳邊低聲笑道。
我沒理會他的調侃,目光朝月台左側望去。
那邊有四五道身影,正往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