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頭略一沉思,抬頭看向我,開口說道:“這樣吧,咱們分兩路……我帶周二寶出山救命,老金和你繼續前往黑瞎子溝。”
金不換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暗下去:“不行,我得陪著二寶。”
“你?”老劉頭冷笑起來:“你認識返回的路嗎?認識能解凶煞的人嗎?”
金不換張了張嘴,低下頭,沉默起來。
“就這麼定了。”老劉頭邊說邊取下背上的布包,把所有的裝備和大部分糧食都給了我和金不換。
分開之後。
老劉頭背著周二寶繞過三陰聚煞陣,往東南方先返回先前我們住的山洞,身影很快被風雪吞沒。
金不換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兩人的身影,才狠狠抹了把臉。
“走。”他踢飛腳邊的凍土塊,“天黑前,趕到黑瞎子溝。”
少了兩個人的隊伍,冷清了不少。金不換走在前麵,腳步比往常沉重許多。
傍晚時分,我們路過一片白樺林,樹皮上布滿爪痕,最深的幾道幾乎把樹乾刨穿。
金不換突然停下來,鼻子抽動兩下:“血腥味。”
三具屍體呈三角形倒伏在林間空地。
都是獵人打扮,皮襖撒得稀爛。
他們的死狀很恐怖,全身骨骼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角度,像是被巨力擰成了麻花。但皮膚完好無損,連道傷口都找不到。
金不換緊張起來,低下聲音說:“快到黑瞎子溝了,守護靈參的那頭黑熊,鼻子靈得很,咱們把老劉頭給的土含上。”
說著,打開老劉頭留給我們的布袋,從裡麵拿出個小陶罐。
“含在舌下。”金不換遞給我一顆:“彆咽下去。”
一股土腥味直衝腦門,差點讓我吐出來。
如果不知道這是人牙,或許還能忍受,可現在,胃不停的翻湧,剛含進去就忍不住吐出來了。
金不換隻是乾嘔了幾下,就沒任何反應了。
想到那三具扭曲的屍體,我一咬牙,用清水衝先過後,又含到了舌下。
“忍忍,習慣就好了。”金不換輕輕翻動屍體。
屍體旁邊散落著幾枚彈殼,還有一把折斷的獵刀。
“奇怪,他們的獵槍呢?”金不換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不對勁,這裡除了咱們,還有其他人也在打靈參的主意……趕緊走,加快速度。”
我也擔心起來。
如果真被人搶了先,這些天遭的罪就全白費了,回去也沒法跟二爺交待。
越靠近黑瞎子溝,高大的紅鬆白樺越變得稀少,反倒是低矮的灌木越來越濃密。
我們在一處背風的小土坡後休息,金不換掏出幾塊硬得像石頭的玉米餅,掰碎了泡在水壺裡。
舌下的“土”沒那麼大的味兒了,吐出來後卻還是忍不住乾嘔起來。
肚子明明很餓,卻一點東西也吃不進去。
“吃不下也得吃。”金不換壓低聲音,“等會到了地方,要是體力跟不上,彆說搶靈參,逃命都沒力氣。”
我接過玉米餅,就著水,幾口咽了下去。
“沙沙……”
不遠處的灌木叢突然一陣晃動,金不換立刻按住我的手腕,讓我俯下身。
我屏住呼吸,手悄悄摸腰間的柴刀,心跳如擂鼓。
“老大,這鬼地方真他媽不是人呆的。”一個粗獷的聲音從灌木叢後傳來,“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不直接在青石村解決掉他們?非得大老遠追到這深山老林來?”
金不換和我對視一眼,悄悄往後縮了縮。
透過灌木縫隙,我看到三個身影,其中一個竟然是那天去回春堂裝瘋賣傻的張鐵頭。
“阿龍,你能不能長點腦子?”張鐵頭吐了口唾沫,“方九齡在青石村十幾年,幫手多得是。在那邊動手,咱們得搭進去多少兄弟?”
阿龍不服氣:“現在不也分成兩撥了嗎?咱們這一撥跟著姓方的小子來了興安嶺,另一撥去青石村對付方九齡……”
我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暗暗為二爺擔心起來。
不過轉念一想,有陰娘子在,一般人根本傷不了二爺。
更何況張鐵頭也說了,二爺在青石村還有幫手。
“不一樣。”張鐵頭聽了阿龍的話,一陣冷笑:“方九齡留在青石村,隻是個意外,佘公子真正想要解決的人,本來就是方斷塵那小子。”
我心頭一震,手指不自覺的掐進掌心。
佘公子是誰?
我跟他無怨無仇的,為什麼要置於我死地?
這時,阿龍身旁一直沒開口的光頭說道:“老大,姓方的那小子,不就是個鄉下土郎中嗎?值得咱們費這麼大的勁?我一隻手就能捏爆他的頭。”
張鐵頭抬手拍過去:“我剛說阿龍沒腦子,你也好不到哪裡去。那小子跟著方九齡這麼多年,就沒學點本事?”
“老大說得沒錯。”阿龍“哈哈”大笑起來,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大宇啊,不是我說,你那身蠻力在人家眼裡,屁都不是。”
“你……”大宇瞪起眼,雙手攥起拳頭“咯咯”作響。
“行了。”張鐵頭沉下臉,眼神淩厲的看向阿龍:“你跟大宇沿途現去找找標記,算著時間,那小子應該比咱們先到才對,怎麼現在還沒影兒?”
大宇“嘶”了一聲:“老大,會不會是老劉頭拿了咱們的錢,又不給咱辦事,把那小子給放了?”
“他不敢!”張鐵頭沉聲說道:“佘家的錢不是那麼好拿的,更何況,他的孫子還在咱們手裡……好了,趕緊去找標記吧。”
金不換的指甲掐進我手腕,瞳孔劇烈收縮,閃爍起兩團跳動的紅光。
“老劉頭……”這三個字從他牙縫裡擠出來時,仿佛帶著血腥味。
猛地起身時,帶起一片枯枝斷裂聲。
灌木叢的“沙沙”聲和張鐵頭等人的說話,戛然而止。
“誰?”張鐵頭厲喝。
我屏住呼吸,雙指並攏,凝起一道回元罡氣。
金不換緩緩鬆開我的手,從靴筒裡抽出獵刀。
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臉。
這個向來嬉皮笑臉的憋寶人,此刻麵皮繃得像鼓麵,每條皺紋都滲著殺意。
大宇突然撥開灌木,光頭在雪中泛起青白色的光。
槍栓拉動的金屬聲格外刺耳。
我猛地撲倒金不換,獵槍噴出的鉛彈珠擦著頭皮飛過,在樹乾上鑿出蜂窩狀的彈孔。
幾粒滾燙的鉛彈珠鑽進我左臂,一股暖流順著胳膊往下流。
“跑!”金不換拽起我,迅疾往身後密林深處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