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時,老劉頭催促大家趕緊上路。
穿過一片樺樹林後,氣溫漸漸升高起來。
原本飄落的雪花,變成了細細綿綿的冷雨。
地麵和樹上的雪都已經化儘。
越往前走,氣溫越高,靴子踩在濕漉漉的泥土上,發出“咕嘰咕嘰”的聲響。
“真是奇了怪了,這地方怎麼這麼暖和?”我邊走邊自言自語道。
老劉頭回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身上的狼尾鬥逢已經被雨水打濕,貼在他的背上。
“你們聞到了嗎?”他突然停下來,鼻子抽了兩下。
我深吸一口氣,立刻後悔了。一股比臭雞蛋還要濃烈百倍千倍的腐臭味,鑽入鼻腔,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喉嚨裡腐爛。
周二寶當場乾嘔起來。
金不換則臉色發白,捂住口鼻連連後退:“這是什麼鬼地方?上次我去黑瞎子溝的時候,好像沒經曆過這麼多的古怪啊……我說老劉頭,你他娘的不會是故意帶我們走偏路吧?”
老劉頭沒有回答,隻是眯起眼,目光穿過雨幕,望向前方。
不遠的一處空曠地,沒有樹木,隻有稀疏的茅草。再往前一百多米,寸草不生的黑土中央,立著三根焦黑的木樁,呈品字型排列,每銀都有大腿粗細。
“鎮龍釘!”老劉頭的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
雨水順著他的帽簷滴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雨花。
他的臉色比這陰沉的天空還要難看。
“什麼釘?”周二寶沒聽清,向前邁了一步。
“彆動!”老劉頭厲聲喝道,一把拽住周二寶的後領,“誰也不要靠近那些木頭。”
我們站在原地,雨水打在臉上,冰冷刺骨。
三根木樁靜靜地立在那裡,表麵焦黑如炭,卻危異地沒有一絲被雨水打濕的痕跡。它們周圍的黑土像被火燒過,寸草不生,與周圍鬱鬱蔥蔥的樹木形成鮮明對比。
興安嶺的氣溫已經零下十幾度了,而這一片區域卻在零度以上,簡直匪夷所思。
“這地方不對勁呀。”金不換低聲說:“死氣沉沉的,特彆的壓抑。”
確實,進入這片區域後,總感覺被什麼壓著,呼吸都不那麼順暢。
老劉頭將穿山釘抹上朱砂後,小心翼翼地拋向木樁方向。穿山釘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距離木樁還有十幾步遠的地方。
剛接觸到地麵,穿山釘便“嗤”的冒出一股白煙。
“不對,這些不是鎮龍釘。”老劉頭倒吸一口冷氣:“是用來聚煞的。”
周二寶不信邪,彎腰撿起一塊石頭,砸向那些木樁。
“住手……”我厲聲喝止,但已經晚了。
石頭脫手而出,準確地砸中了中間那根木樁。
“咚”的一聲悶響。
整個世界仿佛在在一刻靜止了。
雨停了。
風停了。
連我們的呼吸仿佛都停了。
被砸中的那根木樁表皮脫落了一小塊,露出裡麵暗紅色的木質。
“糟了。”老劉頭臉色煞白,“快退!”
就在我們後退的瞬間,中間那根木樁突然“哢”的裂開一道縫隙。
地麵一陣微微顫動後,絲絲縷縷的黑氣開始升騰起來。
“跑,快跑……”老劉頭話音未落,人已經在幾米開外。
我拽起身體虛弱的金不換,跟著老劉頭往前衝。金不換腳步踉蹌,但求生的本能讓他咬起牙,拚命的邁動雙腿。
雨水打濕的地麵滑得像抹了油,我們邊跑邊摔,滿身都是泥。
跑出二十多步時,我回頭一看,周二寶還呆在原地,雙腿像生了根似的紋絲不動。
“周二寶!”我大喊。
沒有回應。
他的背影在雨中顯得格外單薄,肩膀微微顫抖,卻邁不開步子。
“凶煞衝體,活不過三天。”老劉頭聲音低聲:“彆管他了,快走。”
我鬆開金不換:“你們先走,我不能丟下二寶不管。”
金不換猶豫了一瞬,看向老劉頭:“救二寶,我加錢……”
“救不了,誰過去誰死。”老劉頭打斷金不換的話,無奈歎息:“我剛剛才看明白,那是一個三陰聚煞陣。以木樁為中心,方圓百米都被煞氣籠罩,想著命就得馬上離開。”
我將金不換推給了老劉頭,返身衝向周二寶。
“彆去!”老劉頭厲聲喝道:“現在過去,你們兩個都得死,不過去,隻死他一個……。”
金不換“撲通”一聲跪到地上,連聲哀求道:“老劉頭,老子這輩子沒求過人,也沒跟人下過跪,這次算我求你,救救我徒弟。”
“唉呀,你這是乾什麼,快起來。”老劉頭說話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
黑氣已經纏上了周二寶的腳踝,正順著褲管往上爬。
他的臉色慘白,嘴唇發紫,眼睛瞪得老大。
我衝到他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彆愣著了,走啊……”
就在我轉身的刹那,木樁後麵出現了很多影子。
雖然模糊不清,卻能看出是人的身影。
周二寶的身體仿佛灌了鉛,沉重得不可思議。不是他不想動,而是根本動不了。
我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拖動他往前挪動一小步。
奇怪的是,黑氣似乎不敢近我的身體,隔著半尺的距離就繞開了。
我怔了一下,想到了三魚共首符牌。
果然,將它拿出來後,黑氣躲得更遠了。
“醒醒!”我狠狠扇了周二寶一個耳光。
他眼珠轉動了一下,嘴唇顫抖著擠出幾個字:“你……快走……彆,彆管我……”
我將三魚共首塞到他手中,他的身體突然一輕,腿也能動了。
費了老大的勁兒,我終於拉著周二寶跨過了黑土的邊緣。
溫度驟降,雨水變成了冰粒,狠狠砸在臉上。
周二寶身子像麵條,癱軟在地上。
老劉頭歎了口氣,臉色陰晴不定:“你們這一個個的……唉……咦,我怎麼沒想到三魚共首符?難怪你沒有事,有它鎮著,煞氣不上了你的身。”
後麵這句話是對我說的。
我沒心思理會他,收起符牌,去探察周二寶的脈搏。
“少他娘的囉嗦,先救人。”金不換急得跺腳:“咱倆認識多少年了,什麼時候讓你吃過虧?”
“這根本就不是吃不吃虧的事。”老劉頭邊搖頭邊蹲下身,指著周二寶發黑的脖子說道:“你自個兒過來看,都這樣了,還救個屁!”
此時的周二寶不僅脖子黑得像塗了一層墨,脈搏也微弱得幾乎摸不到。
金不換先探了他的呼吸,又伸按在他頸動脈上,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
那哭聲,比狼嚎還難聽。
老劉頭剛要說話。
金不換突然掐住他脖子,眼中布滿血絲:“你他娘的,就是想故意害死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