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5章:鎖龍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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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荒地並不大,以前我閉著眼睛都能走出去。

從剛才發現陰骨的位置,往北是通往青渡河的知青林,往東是青石村的打穀場,往西不出三百步,就該看見生產隊的紅磚牆。

可現在跑跑停停,差不多半個小時了,看到的還是隻有草。

齊腰高的茅草,仿佛一直蔓延到天邊。

更為糟糕的是,天色已經暗下來,陰骨的煞氣會吸引附近的邪祟出沒。

我心急如焚,大聲喊著周小梅的名字。

可回應我的,隻有“嗚嗚”的風聲。

風在哭,草在笑。

我又累又餓,兩條腿仿若灌滿了鉛,沉重無比。

尤其是那條傷腿,仿佛有千萬根銀針在骨縫間遊走。

尖銳的刺痛裹挾著灼燒感,順著血脈直竄心竅,連呼吸都成了顫抖的煎熬。

一段下坡路,腳打滑。

我摔進了一片荊棘叢。

尖刺紮進掌手,血珠順著紋路滾落。

枯草堆裡浮著黏膩的濕氣,散發出淡淡的土腥味。

躺在鬆軟的地麵上,無力感湧遍全身。

眼皮漸漸變得沉重,恍惚間,看到周小梅正往這邊走來,頭上的紅繩跟著她的步伐,歡快的跳躍著。

手掌和腳上的疼痛,讓我突然清醒。

朝這邊過來的並不是周小梅,而是一個四肢反折的人形,脖子泛著青苔般的屍斑。

走路的姿勢像被拉扯的木偶,下頜幾乎垂到胸口,青紫的舌頭掃過野草。

鬼瞳驟縮,冷汗浸透衣襟。

他沒有命氣,隻有一團幽綠光點浮在眉間。

“傻娃兒,你倒是快點跑啊!”胡月姬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我渾身一激靈,爬出荊棘叢,卻見不遠處站著七八個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木偶人。

“周小梅!”我啞著嗓子喊。

邊喊邊跑。

跑了不知多久,一頭栽到地上,實在跑不動了。

右腿的傷口崩開了,溫熱順著小腿流進綠軍鞋中。

鬼瞳之下,四周全是一團團橙黃色的霧氣,眼睛卻看不到任何的實物。

風起霧湧。

黃色霧團朝我圍了過來。

胡月姬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咬舌尖,遮蔽鬼瞳……”

我依言照做,劇烈的痛疼下,眼前忽的一變。

月光慘白。

我的腳尖懸在一處斷崖邊上,崖下是黑黝黝的青渡河。

那些霧氣消失了。

隻有風吹過草莖的“嗚嗚”聲。

遠處的草叢忽然一動。

“周小梅?”我試探著喊了一聲。

一個熟悉的身影站了起來,背對著我。

那件洗得發白的灰色外套,那個微微佝僂的身影……

“爸?”

我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天晚上,他明明和母親一起葬身火海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身影開始往前走。

我顧不上多想,跌跌撞撞地追上去:“爸,真的是你嗎?”

“回去再說。”熟悉的聲音,讓我心頭一熱。

“爸,你走慢些,我腿受傷了。”我一瘸一拐,緊緊跟在後麵。

身影始終和我保持距離,帶著我穿過一片又一片的草叢,消失在一棟破舊的宅院前。

我抬頭,突然驚住。

這裡是方家老宅。

雖然已經燒得隻剩殘垣斷壁,但走廊卻依稀可見編好不久的艾草繩。

旁邊的偏房與主屋隔了一條巷道,除了牆壁被熏黑,基本完好無損。

偏房亮著燈。

父親坐在窗前,對我招手:“小塵,快進來,你阿媽等你好久了……”

“彆進去。”胡月姬的聲音透著刺骨的寒意:“鬼迷心竅,把眼閉上……”

緩緩閉眼。

再睜開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又變了。

我一直在埋陰骨的地方打轉,那截紅漆木樁就在我腳邊,上麵沾著我的血。

周小梅不在。

我掏出朱砂,按照二爺教的方法,繞著人頭骨撒了一圈。

朱砂落在土裡,發出“嗤嗤”的聲響,冒出縷縷白煙。

腳下傳來一聲悶響,地麵微微顫了顫,木樁像被什麼拉扯,深陷了進去。

“你剛才發什麼瘋?”周小梅從枯草堆裡爬出來,幽怨的看向我:“莫名其妙的跑開,喊也喊不應,追又追不上……時間不早了,快燒掉陰骨吧。”

我將桐油淋在人頭骨上,劃燃了火柴。

一股焦臭味撲入鼻腔,我和周小梅同時打起了噴嚏。

火光映襯下,我不經意間,發現她的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

“陰骨燒成了灰,方六斤也不用死了,咱們走。”她的聲音輕得像片樹葉,冷得仿佛三九的冰花。

我盯著她看,她卻已經轉身。

路上我們誰都沒說話。我的腿疼得厲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你的腿……”周小梅突然開口。

“沒事。”我咬著牙說。

她沒再說話,隻是腳步忽然加快,把我遠遠甩在了後麵。

我沒有去村口的老槐樹下找她,拖著傷腿直接回到了青石山。

屋裡亮著燈。

二爺坐在藤椅上,手裡捏著旱煙袋。

煙霧繚繞中,他的臉像塊風乾的橘子皮,皺皺巴巴地擰在一起。

“進來。”二爺的聲音低沉得像從幽深古井中傳來的悶響。

我剛跨過門檻,二爺猛地從椅子上彈起,旱煙袋“啪”地掉在地上。眼睛死死盯著我受傷的腿,瞳孔縮成針尖。

“你碰到什麼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我疼得直抽嘴:“除了陰骨,沒……沒碰到什麼……”

“放屁!”二爺厲聲打斷,“陰骨不會讓傷口發黑潰爛!”

我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腿上被劃傷的位置,滲出了黑色的血,周圍的皮膚已經泛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像腐爛的茄子。

二爺的手在發抖:“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我咽了口唾沫,把木樁的事說了出來。

當說到那截紅漆木樁埋在陰骨下麵,我的腿又被它劃傷時,二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這小孽種呀,怎麼儘惹禍端?你可知道那木樁是什麼?”他歎了口氣,喃喃自道起來:“鎖龍樁……竟然是鎖龍樁,這下麻煩大了……”

屋裡的油燈突然“劈啪”爆了個燈花,火光劇烈搖晃起來。

二爺的影子在牆上扭曲變形,像隻受驚的野獸。

“什麼是鎖龍樁?”我好奇地問。

二爺沒有回答,轉身翻箱倒櫃,翻出個鐵盒。他抖著手打開,裡麵是一把柳葉狀的刀片和一些瓶瓶罐罐。

刀片劃開我腿上傷口時,我眼前一陣發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二爺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一邊給我包紮,一邊說道:“鎖龍樁是鎮凶物的,下麵壓著的東西,至少有幾百年道行,你的血……解了鎮物的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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