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蒼閣。
傍晚,秦氏終於回來了。
她一回來,就先到暮蒼閣看了老夫人,先是說了下茶莊上的營收,然後才聊起佛誕法會的事情。
老夫人遞給她一張紙條,“你看看吧。”
秦氏疑惑,接過來一看,臉色大變。
“有人認出了凜兒?怎麼會這樣?”
老夫人冷笑:“這有什麼意外的?我早就猜到了。”
這幾日林疏月與謝家的事鬨得沸沸揚揚,京城離冀州的距離不算近卻也不算遠,謝家的事以及林疏月張榜尋找線索,很快就能傳到京城。
謝知凜先前在冀州無人見過也就罷了,偏偏他是通判之子,見過他的人可不少。
若放在以前,老夫人根本不擔心。
就算有人認出來了,大不了就說長得像。
可現在不一樣了,疑心已起,這事有林疏月在背後操縱,就如沸水滴入了油鍋。
若他此時大大方方的出現在國公府,被外麵的人認出來了,再告訴林疏月……
老夫人頭疼。
“我們之所以瞞著林疏月,無非是想攀上宰相府那門親,你要記得,凜兒要當的可不僅僅是恩國公府世子,那隻是個障眼法,他實際的身世……”
“總之,凜兒的大業不可以被影響,拿到林疏月手上那筆錢財隻是第一步,林家萬貫家產,若他們肯拿出來,何愁不能幫凜兒鋪平道路?”
“所以這次的佛誕法會,我們要做的就是蒙上她的眼,捂住她的耳朵,讓她以後隻能全心全意信賴謝家,你明白了嗎?”
秦氏臉色煞白,片刻,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當晚。
秦氏身邊的刑媽媽悄悄出了府。
與此同時,另一輛馬車也悄然出了澹月居。
林疏月想起前世,就猜到謝家是準備動手了,如果不出意外,這件事還是會交給秦氏,前世因為她被囚禁太久,很多信息都不明朗,而今晚,就是弄清楚這些事情的好機會。
於是,她跟著謝府的馬車,一路來到了烏衣巷。
烏衣巷裡。
謝府的馬車晃悠悠停在了一戶姓劉的人家家門前。
劉成是倒夜香的,家中除了一個六十歲的老母,並無彆人。
他沒有成過親,膝下自然也沒有一兒半女,活了三十幾年了依舊窮困潦倒,前段時間甚至還沾染上了賭博的惡習。
所以當秦氏身邊的刑媽媽來找他幫忙的時候,他絲毫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反正於他來說,怎麼活都是活。
能睡到貌美如花的謝家少夫人,又能得到一大筆錢,還不用擔心事後追究,何樂而不為呢?
刑媽媽瞧他滿臉春心蕩漾的樣子,心中直犯惡心。
尋思著大夫人能找到這樣的人,也不容易。
這一次若被她們得手,林疏月算是毀了。
不過這都是她自找的,誰讓她不老老實實當謝家的兒媳,非要去作那些妖呢?
刑媽媽勾起唇角笑了起來,同時,語氣中帶了一股上位者的威壓。
“你拿了錢就閉好嘴,今晚給你的藥,到時候你一定要給她用上,切記前後不可超過半個時辰,若半個時辰後被發現,這藥可消散於無形,就算大夫查也查不出來,但半個時辰內被發現,那鐵定能被人察覺出來,屆時你便難以脫身,明白了嗎?”
劉成不耐煩的道:“明白了,你就放心吧。”
刑媽媽看著他,還想叮囑些什麼,但瞧劉成渾然不在意的樣子,又不想說了,總覺得說再多都是浪費口舌。
反正她們想要的也是毀了林疏月的名聲,至於事後這劉成能不能脫身……
按照她們說的做,肯定能。
但如果劉成不願意按照她們說的去做,非要馬虎出了紕漏,那也怪不得她們了。
這樣想著,刑媽媽冷哼一聲,扭身就走。
她並沒有走出太遠,反而等到劉成家的門關上以後,方才臉色一變,偷偷摸摸來到了烏衣巷的另一端,走到一家人門前。
那是整個烏衣巷裡算最乾淨整潔的院子了。
刑媽媽從懷裡掏出一袋銀子,站在院牆外麵,用力扔了進去。
隻聽哐當一聲。
銀子砸在不知道什麼東西上麵,院子裡立馬傳來男人的怒罵聲。
“是哪個狗娘養的又在亂扔東西,讓老子抓到,老子不打死你!”
說著,門被人拉開,刑媽媽連忙躲到了一個漆黑的角落。
隻見從門內出來的,赫然是個五大三粗的年輕男人。
年輕男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左右,皮膚黝黑,渾身腱子肉,大夏天的上半身僅穿了一件布衣馬褂,下半身則是一條長褲。
因為乾粗活,長褲的褲腿被挽起,露出兩條強健有力的小腿。
而再往上,卻隻見他的臉有些歪斜,赫然是一隻獨眼。
刑媽媽緊張的縮在角落裡,沒有出聲。
過了半響,或許是沒找到人,男人罵罵咧咧的進去了。
木門吱呀一聲關上了,又過了一會兒,聽到裡麵傳來女人興奮又蒼老的聲音。
“大壯子!是銀子,又是銀子。”
“真的?到底是哪個傻子老是往咱們院子裡扔銀子?難道是老天?”
“管他呢,反正咱們發財了。”
刑媽媽聽到這興奮的聲音,方才鬆了口氣,緊張著又想起什麼,抹了抹眼角,這才上了馬車離去。
馬車晃晃悠悠的出了烏衣巷。
殊不知,就在巷子一角。
一顆巨大的榕樹背後,林疏月特意讓車夫熄了燈籠,這樣對方就無法注意到馬車的存在,也就不會注意到馬車上有人。
她眼睜睜看著馬車駛上長街,去向謝府所在的方向。
那是謝家的馬車,她認識。
而剛才上馬車的刑媽媽,她更是熟得不能再熟。
想到刑媽媽剛才的所作所為,林疏月玩味的勾起唇,對坐在車轅上的陳虎和張放道:
“陳師父,張師父,今天晚上我要你們做的事,非常隱秘,你們可要想清楚了,做了這件事,從今往後,你們就是我的人,同生死,共榮辱,再也沒有下船的機會。”
陳虎和張放互相對視了一眼。
其實,他們認識林疏月的時間並不長。
滿打滿算,也才十來天。
但是林疏月給他們的印象非常好,且林疏月給錢大方,做事果斷,他們活了這麼久,還從來沒有見過像林疏月這樣做事聰明利落的女娘。
且他們還有一個私心。
他們都是出身鏢局,但走鏢是個辛苦活兒,很耗費身體,年輕還能走得動,年紀稍微大一點,再想接傭金高的單子就很難,無論身體素質還是其他方麵都比不過年輕人。
他們也想安定下來,不想四處奔波,試問能老婆孩子熱炕頭,誰願意風雨無阻,四處走鏢?
所以,林疏月如果肯接納他們,長期雇傭他們,他們肯定是願意的。
如果能通過林疏月進入林氏商會做事,那就更好了。
於是兩兄弟猶豫了一瞬,很快答應下來。
“小姐請放心,您既然選擇了我們兄弟二人,我們兄弟二人自會全心全意,輔佐您完成想完成的事,隻希望事後小姐彆拋棄我們,給我們二人一個安身之所,我們便再無所求了。”
林疏月笑道:“那就說定了。”
她看向前方的茫茫夜色,隻見夜色中劉家門口的兩盞燈籠就像黑暗中兩隻野獸的眼睛。
她微勾起唇角,沉聲道:“今晚我要你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我綁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