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他不收,陸安苒又補充了一句:“今天的學費,這自行車我已經很久沒騎了,反正放在這兒也是浪費。”
沈赫野聽完,神情沒有波動,隻點點頭,“好,謝謝你。”
陸安苒難以置信地看過去。
就……這麼簡單嗎?
不適當地拒絕一下嗎?
沈赫野今天這是怎麼了?
以前習慣了他的擰巴,這次這麼好說話,反而讓陸安苒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她眯著眼盯著他那張周正的臉好幾秒。
“不像是吃軟飯的人啊!”
陸安苒咂嘴,湊上去壞笑著問:“沈赫野,你今天不正常。”
沈赫野一本正經地調戲人:“你沒看出來嗎?我這是在哄你。”
陸安苒心跳漏了半拍,又被他直白的話氣笑。
沈赫野接住喉結動了動:“那怎麼哄?”
他攥著沾灰的衣角,像極了第一次擦肩而過被她冷冷無視的局促模樣,“你教我。”
陸安苒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突然想起他在圖書館通宵查資料的背影,在汽修廠被機油浸透的工裝,還有把黑卡從垃圾桶撿回來時,指尖劃破也渾然不覺的模樣。
她彆開臉哼了聲,“狗直男!”
身後傳來金屬碰撞的哐當聲,陸安苒回頭,看見沈赫野正扛著鏽跡斑斑的自行車追上來。
他額頭沁著薄汗,卻固執地把車舉得很高,生怕弄臟草坪。
陽光穿過他微卷的發梢,在棱角分明的輪廓鍍上金邊,陸安苒突然覺得。
這個把百萬黑卡當廢紙的窮小子,比她見過的任何珠寶都耀眼。
話說有這麼哄人的嗎?
陸安苒難以苟同,非常不給麵的反駁:“哄人可不是這樣的。”
沈赫野的心思全部用在了學習和賺錢上。
他骨相俱佳,少年老成,又沉穩乾練,在學校有人偷偷給他課桌裡塞過情書。
在汽修廠也有不少客戶和女孩子明裡暗裡對他表達過好感。
更可怕的一次,一個年輕的金領女孩子,拿著一張卡含情脈脈地塞到他手裡。
沈赫野不知道這張卡的金貴,直接給扔垃圾桶裡麵。
後來師父吳超告訴他,他丟掉的那張卡全球限量一百張,無限額的黑卡。
當時可把沈赫野嚇壞了。
他來不及換衣服去翻垃圾桶。
找到卡以後,不敢耽擱,趕緊還了回去。
所以他在交朋友方麵,十分不了解。
但他還是聽得出反話。
比如現在這樣,她似乎對自己的表現不太滿意。
沈赫野抬眼時睫毛掃過她冷白的臉頰,喉結在洗得發白的領口處滾動:“那……那你說應該怎麼哄?”
他想不明白,隻得誠實地問:“我不會。”
天,這是什麼純情男大。
沈赫野那雙輪廓分明的臉,結合那真誠的樣子。
真的讓人無法拒絕。
但是,陸安苒是誰?
美男計在她這兒壓根不管用。
陸安苒雙手背過去,十分不給麵的甩臉子:“自己琢磨去,你不是很聰明嗎?”
這話說得聽起來在誇他。
但實際上不然。
看著陸安苒往花園走去,沈赫野扛著自行車跟上去。
自行車已經很久沒用過了,沾了不少灰塵,陸安苒準備拿水管衝一下,結果轉頭看見沈赫野傻兮兮的抗著車走在後頭。
噗嗤一聲笑出來,跟見到外星人似的。
“沈赫野,沒看出來啊,你還是個抽象派行為藝術家!”
陸安苒笑得眼尾彎成月牙,指尖點著他肩頭蹭到的灰塵,香奈兒五號的尾調混著他身上淡淡的汽油味
有種說不出的另類。
握著自行車把手的指節發白,沈赫野喉結滾動著露出茫然神色:“什麼抽象?”
“就你扛著車的樣子,”她踮起腳湊近,真絲裙擺掃過他沾灰的褲腿,“像不像行為藝術展裡那些看不懂的雕塑?”
沈赫野這才如夢初醒,耳尖瞬間漫上薄紅。
慌忙放下自行車,金屬鏈條與地麵碰撞出清脆聲響,驚飛了草坪上啄食的白鴿。
陸安苒已經擰開花園的黃銅水龍頭,水流衝刷著掌心時,水管突然被抽走。
沈赫野垂眸看著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水太涼。”
“六月天的水還能凍著人?”她伸手去搶,卻被他輕易避開。
“快到生理期了。”沈赫野盯著她發頂的珍珠發卡,耳尖紅得要滴血。
這話一出口,兩人同時僵在原地。
陸安苒感覺臉頰像被火燎過,連說話都變得磕磕絆絆:“誰、誰告訴你的?”
沈赫野彆開臉,喉結急促滾動:“上次你……說肚子疼。”
夜風卷著薔薇花香掠過,兩人看著對方幾秒,忽然同時笑出聲。
陸安苒發現,原來沈赫野耳後有顆淺褐色的小痣,藏在微卷的黑發裡若隱若現。
當晚,牙牙抱著粉色兔子玩偶湊過來時,陸安苒正對著鏡子拆耳釘。
“媽媽,今天和爸爸約會好玩嗎?”
軟糯的童音帶著狡黠。
“小孩子彆亂講!”她作勢要彈頭,卻被牙牙靈活躲開。
“可是爸爸走的時候,偷偷往你包裡塞了暖宮貼哦~你要珍惜眼前人啊!”
陸安苒拆耳釘的手猛地頓住。
月光透過紗簾灑進來,在梳妝台上投下斑駁光影。
她忍不住想起今天中午沈赫野遞回水管時,指尖若有若無擦過她手背的溫度。
蟬鳴最盛的午後,陸安苒第無數次把下巴磕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上。
沈赫野握著紅筆的手頓在函數圖像上,筆杆上的牙印是她上周無聊時留下的傑作。
“這個導數……”他第三次重複解題步驟,突然用筆尾敲了敲她的課本,“陸安苒?”
昏昏沉沉的女孩咬著草莓味的自動鉛筆,睫毛撲閃著看過去。
“沈老師,我今天狀態不好,能不能休息?”尾音拖得像撒嬌的貓。
“年級前十的目標不要了?”
“暑假還有六十天呢!勞逸結合才能效率更高嘛。”
她撐著下巴湊近,發梢掃過他翻卷的校服袖口,“就休息今天好不好?”
沈赫野盯著她水潤的杏眼,喉結動了動:“半小時。”
“一個小時!”陸安苒急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發繩不知何時散開,黑色長發瀑布般垂落,“我可是國服最強中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