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頭將臉埋進靠墊,不去看他。
這是沈赫野,第一次踏入這麼奢華的彆墅。
儘管早已想象過陸安苒家境優渥,可眼前挑高的穹頂,價值不菲的波斯地毯,還有滿牆的名家畫作,仍讓他不自覺攥緊了書包帶。
他忽然有些自慚形穢,這樣光芒萬丈的陸安苒,明明隨便開口就能請到頂尖名師,用得著他補課嗎?
而自己卻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闖入者。
但話已出口,隻能硬著頭皮迎上去。
“帶書了嗎?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了嗎?”沈赫野的聲音像塊生硬的冰,完全沒提遲到的事。
陸安苒咬著下唇,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她猛地起身,噔噔噔地跑上了樓。
端著茶盤的劉姨輕歎一聲,望著沈赫野困惑的神情,溫聲解釋:“小姐從八點半就開始等了,還特意讓廚房留了早餐。”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餐桌上精致的餐盤還蓋著保溫罩。
二樓房間裡,陸安苒氣呼呼地跌坐在書桌前,雙臂抱胸,腮幫子鼓得像隻炸毛的小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整整三分鐘,門外一片寂靜。
難道他就這樣走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就懊惱地抓起手機。
解鎖的手指懸在半空,又狠狠把手機摔在床上。
憑什麼要先低頭?明明是他遲到!
就在她滿心委屈時,“叩叩”的敲門聲響起。
透過虛掩的門縫,沈赫野頎長的身影被陽光鍍上一層金邊。
她故意把聲音放得冷淡。“門又沒鎖,進來吧。”
沈赫野在樓下聽劉姨說完,吃完早餐以後,默默去把餐盤洗了。
這一幕被劉姨看在眼裡,在他上樓前叮囑:“彆跟小姐計較,她就是嘴硬心軟,多哄哄就好了。”
沈赫野點點頭,推開房門。陸安苒還保持著氣鼓鼓的姿勢,像隻豎起尖刺的小刺蝟。
他在旁邊坐下,拉開書包拉鏈時,手指觸到夾層裡那個柔軟的玩偶。
今早出門前,他鬼使神差地將它塞了進去。
猶豫片刻,沈赫野將粉色小熊玩偶遞到她麵前。
陸安苒垂眸,語氣帶著刺:“乾嘛,送我的?”
話雖生硬,目光卻忍不住被玩偶蓬鬆的絨毛吸引。
沈赫野第一次送女生禮物。
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她會不會收。
他知道陸家千金的一條項鏈,可能就抵得上自己家半年的開支。
也知道這個地攤上買的玩偶實在拿不出手。
可眼下,這似乎是唯一能化解僵局的辦法。
陸安苒終究還是接過了玩偶,指尖輕輕捏了捏小熊圓滾滾的肚子。
琉璃般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還行,算你有良心,不過下次不許再遲到了!我最討厭等人!”
沈赫野連忙解釋:“我七點就出門了,地鐵擠得錯過一班,又迷路繞了公交……但以後一定提前兩小時出發,絕不會再讓你等。”
陸安苒翻出月考卷子,氣消了大半:“那這次就原諒你,快看看這些錯題。”
沈赫野接過試卷,目光迅速在紙麵掃過:“基礎很紮實,隻是最近課程進度太快,有些知識點沒吃透。”
說著,他掏出筆記本,密密麻麻的字跡旁畫滿重點符號,“把這些帶星號的公式背熟,考試至少能解決一半難題。”
講解到數學時,沈赫野拿出一張自己出的練習題。
陸安苒剛寫了幾道題,一抬頭,卻見他歪在椅背上睡著了。
陽光透過紗簾灑在他臉上,平日裡深邃如寒潭的眼睛被長睫覆蓋,白皙的皮膚泛著淡淡柔光,高挺的鼻梁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她忽然想起曾經看過的整容博主的話。
此刻沈赫野的側臉,分明就是書中所說的“黃金比例”,濃顏係的五官精致得像是被精心雕琢過。
筆尖在草稿紙上無意識地畫著圈圈,陸安苒望著那張沉睡的臉,心底泛起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柔軟。
就在她看著出神時,沈赫野忽然睜開了眼。
陸安苒慌亂地彆過頭,有種做賊被抓包的感覺。
天哪,好丟人啊!
她捏著筆,心也不受控製的撲通狂跳。
沈赫野沒注意到她的不自然。
昨晚改裝一個賽車,搞到天亮。
回家以後匆匆洗了澡,就趕車過來了。
一夜未合眼,稍微一鬆懈,沒想到竟然睡過去。
他湊上去,敲了敲桌麵,“這個公式剛才不是用過了嗎?”
陸安苒腦子一片空白,腦海裡不斷回想起剛才沈赫野那張迷人的臉。
什麼公式,這會兒早忘得一乾二淨。
見他遲遲不肯下筆,沈赫野隻好拿出草稿紙,在上麵寫出公式,然後有耐心地給她講解。
嘴巴一張一合,說話的語氣也頗有耐心。
陸安苒聽到了,但沒聽進去。
“來,我給你出道同類型的題,你把這個公式吃透,萬變不離其宗,下次遇到了,一定沒問題。”
沈赫野認真的樣子,陸安苒覺得自己真該死啊。
人家給你當老師,你竟然饞人家臉。
太不應該了!他連忙收回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把注意放在卷子上。
沈赫野出的題不難,都是循序漸進,跟著她的節奏來。
所以題做出來以後,陸安苒在心裡默默鬆了一口氣。
三個小時的補課時間結束以後,媽媽和牙牙還沒有回來。
陸安苒下樓,站在窗戶跟前伸懶腰。
劉姨笑盈盈地問:“小姐,今天中午吃什麼?”
“我媽和牙牙呢?”
“他們不回來,讓我隻給你和沈同學準備午餐。”
這段時間陸安苒已經適應了媽媽的改變。
這時候上完洗手間的沈赫野也走到了樓梯口,陸安苒看向他:“中午想吃什麼?”
她這是要留下我吃飯?
沈赫野思考三秒,“都行,我不挑食。”
不挑食這好說,陸安苒對劉姨說;“隨便弄,他什麼都吃。”
劉姨很快做好了午餐。
沈赫野陪著陸安苒吃飯。
這是兩人第一次單獨吃飯。
在家裡,陸安苒似乎安靜很多,不像在學校渾身是刺的樣子。
或許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
吃過飯,陸安苒把沈赫野帶到車庫裡。
按下卷簾門,一排排停在麵前的豪車,躍入眼簾。
她穿著軟乎乎的拖鞋,走到牆角,指著一個落了灰的自行車說:“送你的,以後彆擠公交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