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的視線聚集而來。
高高大大的男生單肩挎著書包站在門口，姿態散漫隨意，校服外套拉到最頂端，頸部凸起在寬鬆的領口處時隱時現。
明明是青春陽光的藍白係校服，可男生神情寡淡，硬生生穿出疏離的冷感。
驚豔，更壓人。
他剛才說話時不帶什麼情緒，黑眸半壓，散出幾分若有若無的壓迫感。
張銘翰連忙道：“周哥周哥，我把班長拽過來給我講題的。”
“你一周沒來，我們還以為……所以就沒顧及。”
場麵有片刻的安靜，周居凜淡淡地“嗯”了聲。
餘皎起身，抬頭看了他一眼。
視線在空中相交，不過兩秒，她轉眸移開。
像是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一般，聲音還是柔和的，“剛剛在講題，你如果介意後麵有新椅子。”
“抽屜裡是這一周發下來的資料，我按照日期排好的，如果之後有缺少可以跟我說。”
說著，她又看向張銘翰，“這節課講不完了，下節課如果還有還要問我的話再說。”
張銘翰愣愣地點頭，反應過來後忙道：“哦好，謝謝班長！”
餘皎收到回應後，自然地把桌子上的筆和卷子都拿走，放到前麵，坐下。
周居凜視線在她身上留了片刻，沒說什麼，坐回自己的位置。
上課鈴在此刻響起。
周居凜略微蹙眉，拿出抽屜裡滿滿當當的東西。
除了一遝碼放整齊的卷子，還有許多莫名其妙的信和小禮物。
眉心越來越緊。
深眸中漫上些許不耐。
在家剛把周振榮找上門來的私生子處理乾淨，身上的戾氣尚未完全剝離。
於是身旁的張銘翰首當其衝。
自習課坐得無比板正。
一絲一毫不敢碰上身旁這位大佛。
手機也不敢刷。
哪怕知道現在學校論壇一定無比熱鬨。
而且他還有點愧疚。
要不是他把人家班長拉過來，也不至於讓人家剛才有點下不來台。
現在周居凜明顯心情不好，他擔心給餘皎添麻煩。
思來想去，偷偷地扯了張小紙條。
偷感十足的在紙上寫了幾句話，又欲蓋彌彰地虛握成拳抵在嘴邊咳了一聲，才用兩根指頭悄咪咪地把紙條推到旁邊人的桌子上。
旁邊人沒看，他又抓耳撓腮地叩了叩他的桌麵，這才吸引這大少爺的目光。
周居凜覷了他一眼，其實不想看，鬼鬼祟祟的沒什麼好事。
但是他鍥而不舍地又往眼前推了一大段距離，他還是蹙著眉捏過來看。
字不怎麼好看，他有點嫌棄。
至於內容——
【周哥，我就是圖方便才把班長拉到後麵的，人家挺好的，你這段時間的卷子都是她整理的，有缺少的班長都會找課代表補齊，老師留作業她也在上麵標記。人家就坐個座位，你彆這麼冷臉吧……你說話的時候班長筆都抖了。】
眸光微閃。
他重新看向用夾子夾好的卷子。
隨手翻了翻，果然有女孩的筆跡。
鉛筆的痕跡。
圈出了哪道題要做，哪道題不必做。
另有小字在旁邊工整地寫著修改的條件。
很漂亮的字。
抬手捏了捏眉心。
來之前他跟周振榮剛吵了一架，因為不滿他把他那私生子打得太慘。
想要控製他又不能擺布蘇家。
悶了一肚子氣便全數朝他發泄。
到了學校總歸也不是帶著什麼好情緒。
他略微凝眉，抬眸看著前麵低頭寫東西的女孩。
馬尾垂在頸側，哪裡都是柔鈍的，一點都沒有攻擊力。
莫名其妙腦子裡全是她被嚇得筆尖一抖的場麵。
罕見的，竟冒出點愧疚感。
越看她，越強烈。
——
餘皎坐在他的前麵。
自習課上足夠安靜，安靜到她能聽到他在身後的所有動作。
剛才看到他的眼神時，心頭忍不住一顫，雖然強裝鎮定地說完了那些話，但隻有她知道，回到座位上時，心跳有多失控。
喜歡一個人就總是忍不住揣摩他每一個眼神和每一個舉動，而後在心底設想無數種可能，是有時候自己都覺得小題大做的程度。
她深吸一口氣，排除所有的雜思。
她知道，她的生活主旋律，不能是他。
……
下課後是午休時間。
她和邱成蹊在食堂吃完飯，就各自分開。
她心情不太好，就愛在教學樓後的空地上閒逛。
之前這裡經常會來小情侶，後來老師們也都知道了把這裡作為抓違紀的重點觀察地區，漸漸的，大家就避開這個危險區域了。
正好便宜了她。
有時候她就喜歡坐在長椅上，隔著牆看著遙遠的天空，聽著牆外的車鳴人聲，會讓她平靜下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暫時不必去想現實的泥淖。
家裡的債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完，她很想快點長大，不至於讓媽媽壓力這麼大。
學習成績還是有點偏科，一直在年級百來名的範圍內徘徊，最好不過年級50，以這樣的成績她很難去到自己心儀的大學和專業。
她刻意不去想周居凜，因為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將他放在未來的計劃中，他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一個要努力追趕的目標。
僅此而已。
“不行！”
她兀自神遊，耳邊一道清亮的女聲倏然在一旁炸響。
她嚇了一跳，沒想到這還有人。
“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你不是答應過我嗎？”
餘皎安靜斂眸。
估計又是一對頂風作案的小情侶。
她甚至騰出心思來看周圍有沒有老師出沒。
女孩繼續道：“我上回生日的時候你還那樣，太不像話了吧。”
“周居凜，我明確告訴你，你不能再這樣了！”
餘皎神經一滯。
日光不遺餘力地灑下來，她坐著的地方正好在教學樓落下的陰翳之中，卻又好像被過熱的光線燙到。
男生的聲音終於慢悠悠地傳過來。
斷斷續續，聽不太清楚。
女孩像是重重喘了一大口氣，“我男朋友誒！”
餘皎處理信息的能力有點緩慢，現在第一反應是趕緊逃，不想被迫知道這種秘密，也不想知道他們之間的互動。
她著急地想要往外走，可是右邊走不通，左邊出口處就是他們。
完完全全被困住，進退兩難。
然而，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像是在往裡走。
餘皎沒辦法，隻能自欺欺人地縮在牆頭。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心虛，但現在她真的不想被他們看到。
腳步聲逐漸臨近。
餘光內，唯一的出口倏然邁進一條長腿，男生的身影逐漸清晰。
餘皎腦海裡不斷翻轉一會該怎麼辦。
腦海中一團亂麻。
可是，那雙長腿的主人在出口處站了一會兒，卻又轉身離開。
餘皎高高懸起的心猛然停滯在空中，不上不下，自己也不敢貿然地出去。
等到外麵的腳步聲逐漸遠了，她為了保險起見又待了兩分鐘，才敢邁步出去。
可是人剛邁出一步，身前倏然一暗。
餘皎整個人頓住。
周居凜散漫地站在她麵前，一步之遙，視線緊緊地鎖著她。
又有種他剛回來時那個對視的感覺。
她更想逃。
沒說話，直接低著頭往旁邊邁步。
結果還沒走出半米，手肘突然一緊。
男生的手掌很大，力道不輕不重但足以讓她沒辦法離開。
“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