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皎被他這樣輕鬆隨意的笑短暫的晃住。
記憶裡,還從未見過他這樣簡單直接的開心。
心隨意動,她凝視著他明利英挺的側顏輪廓,問道:“你今天心情很好嗎?”
周居凜轉額看她一眼,眉峰上揚,散漫開口:“怎麼看出我心情很好。”
餘皎回頭看著前方鋪展在天空的火紅殘雲,被他帶得彎唇,“感覺,你今天笑了很多次。”
而且是真正的笑,整個人都是鬆弛甚至帶著一點懶怠的。
寂靜的車內空間裡,餘皎的話音落下,幾秒後,周居凜的聲音才隨著窗外漸次亮起的路燈一並出現。
“大概是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情都還不錯。”
剛談成一筆生意,獲利豐厚,之後恰巧看到她,無意間剝開她平淡溫和的外表,發覺她嗔惱的一麵,很有意趣。
當初答應她的要求,事後想起來自己也覺得有些不理智。
但是這個關係到目前為止帶給他的,除了極為舒服的體驗,還有逐漸深入了解餘皎的每一麵帶來的新奇和興味。
他並不虧。
隻是,這姑娘有種顧頭不顧尾的不負責任。
開始之後,每一次都是他主動。
“餘皎。”他點著方向盤,嗓音不緊不慢,“最近很忙?”
她誠實回答:“嗯,醫院在年底都會很忙,三十和初一的話會比較少一些,但是過後人流量又會激增。”
周居凜打趣的心思放下大半,問:“從峯城回來沒休息過?”
“嗯,今天是第一次休息。”
尾音落下,車子也停在飯店停車場,外麵的天已然全黑。
男人的五官隱匿在昏昧之中,餘皎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能聽到他裹著氣音的輕笑,“第一次休息就被我騙來上|床啊。”
“餘醫生,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有點不是東西。”
車門解鎖,他下車,“那今晚隻能算了,先吃飯吧,餘醫生。”
“吃完把你送回去休息。”
餘皎下車的時候還有些懵。
這次開始得很突然,結束得也很突然。
飯店很高檔,他選的地方基本都是這樣。
院內靜湖遊廊,青石板路,花草夾道,即便是冬天,院內山水仍養護得很好。
兩人靜靜地走在青石路上。
倏然,一道急促的喊聲劃破院內的靜寂——
“有人暈倒了!這裡有醫生麼?”
周居凜還沒來得及看她的反應,人就已經小跑著朝著聲源方向趕過去。
遊廊轉角的一處供客人休息的寬敞的亭內,人群圍攏,議論紛紛。
“我是醫生,麻煩讓一下。”
清晰的聲音透過驚慌的聲浪,嬌小身影撥開人群走進去,裡麵一名中年男子正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呼吸急促。
“把人群驅散一下,保持空氣流通。”她定神指揮。
服務員立刻動作,人群散開,不再那麼密集。
餘皎跪坐在地,檢查脈搏之後扒開眼皮觀察他的瞳孔反應,靜美的眉眼鎮定專注。
幾秒後,她朝著最近的服務員喊,“他是急性低血糖,拿點糖或者巧克力過來。”邊說邊解開他的衣領保持氣道暢通。
周居凜不知何時已經默默地站在她身後,挺拔的身軀像屹立的山峰定在她的身後。
收到指令的服務員趕忙去準備,不到幾分鐘,又飛快地跑回來,轉彎時,壓根沒注意對麵端著熱湯的服務員一無所覺地走過來。
“砰”的一聲,兩個人猛然相撞。
托盤內湯盅頃刻飛擲向上,滾燙的湯汁幾乎瞬間朝著亭內正跪坐檢查的女生身上濺過來。
周居凜神情一凝,反應迅速握住她的胳膊向內一扯,力道悍然。
餘皎反應過來之前,人已經站在他半攏的懷抱內。
湯汁飛濺落地,地上的男人本來隻是低血糖,現在腳腕處燙傷,直接將他燙得坐起,抱著自己的腳腕嘶哈。
場麵霎時一片混亂,這邊的服務員還倒在地上,湯盅的碎瓷片四散在地,更彆說裡麵剛出爐的滾熱湯水,大麵積灑進了亭內。
救護車的聲音隨之傳來,中年男子還沒吃上那口巧克力,就已經被醫生連人放在擔架上抬走。
一時間,場麵竟有些啼笑皆非。
餘皎看向周居凜,觸到他半斂的沉沉目色。眉間皮肉緊繃,拽著她的力道十分強悍。
她下意識看過去,周居凜穿著黑色西裝,但是頭頂的燈光足夠讓她看見袖口處的深色洇痕。
“你被燙到了嗎?”她忙問。
不等他回答,她直接拉開他的袖子,解開裡麵白襯衫的扣子向外一翻。
看清裡麵的情況後,眉心緊蹙。
本是冷白的膚色此刻通紅一片,看這個樣子過會兒就要起水泡。
她拉著他朝外走,“飯不吃了,先去醫院。”
態度強硬,麵容嚴肅,之前當班長都沒有的勁頭。
周居凜任由她擺布,回去的路上,她甚至覺得這點燙傷讓他開不了車,要不是他堅持,她大概會選擇打車帶他去醫院。
——
醫院包紮室。
燈光柔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她帶上醫用手套,檢查周居凜手腕處的情況。
果然起了水泡。
線條流利的腕骨連同向上延伸的一小塊皮肉都被燙傷。
當時湯那麼熱,他擋下了不少。
想到這,她心底微沉,凝眉道:“你當時先自己躲開呀。”
周居凜長腿隨意敞著坐在椅子上,明明傷勢不輕,卻還是這樣事不關己的淡然模樣,好像根本不會痛似的。
“我要是躲開,餘醫生整個後背大概都是我手腕這個情況。”他道。
餘皎心疼地拿起生理鹽水沾濕紗布,輕輕敷在他的傷處,聲音放到最柔和,“忍著點,我得先給你降溫。”
她離他極近,淺透的眸子全然關注著他的手腕。
睫毛一眨一眨,但足以想象底下那漂亮的眸子裡的愧疚。
唇輕鼓,緩緩地吹氣,掀起一陣涼意,消散不少刺痛感。
她挑開水泡,小心翼翼地擦拭傷口邊緣,動作細致認真。
周居凜就著這柔和的燈光垂眸看她,此刻外套被放在一邊,白襯衫挽至手肘,清利的腕骨搭在女孩柔軟的掌心,任她擺弄。
鼻息柔軟地噴灑手背,有絲縷熱意沿著青色筋脈攀升。
消毒到一半,她抬眸問他,“這個力道疼嗎?”
潮濕乾淨的琥珀眸,又是這樣全然專注地盛放自己,他甚至在她澄澈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算不上清白的眼神。
他輕笑,“我沒你那麼嬌氣,一點勁兒就喊疼。”
“現在隻覺得癢。”
餘皎後知後覺出來這人的不正經,抿唇重按了一下傷處邊緣,“現在還覺得癢嗎?”
仍舊很癢。
她完全不敢用力,隻是色厲內荏,帶著層一戳就破的嚴肅表皮。
但他不打算惹她生氣,於是配合道:“嗯,疼了。”
餘皎便又恢複到之前的力度,消完毒開始塗燙傷膏,柔聲叮囑:“這傷口彆用力碰到水,記得換藥。”
“怎麼換,我沒乾過。”他心安理得地撒謊。
餘皎輕吸一口氣,“那你方便的話,可以來找我。”
他看著她,空氣沉默幾秒,他突然道:“餘醫生,你對每個病人都這樣?”
餘皎不解:“什麼樣?”
“耐心,細致。”他停頓半秒,繼續道,“縱容。”
餘皎手上動作稍緩,眼角微揚,含笑調侃:“我的病人都是小孩子,周總跟小孩子也要比嗎?”
說完,她放下藥膏,給他貼上紗布,褪去無菌手套,轉身去收拾托盤上的藥品。
白熾燈將女孩姣美的影子投落在一旁純白的牆壁上。
不一會兒,一道高大頎長的影子站起,原本隔著一步之遙的兩道影子逐漸拉近,拉近,直到徹底貼附。
冷杉香代替消毒水的味道,將她全然籠罩,腰間橫亙的大手壓在白大褂上,脖頸處傳來麻癢感,扭頭,他高挺的鼻梁正抵在薄嫩的頸側輕蹭。
而後,一聲略顯遺憾的喟歎從耳側響起,“今天隻能抱抱餘醫生了。”
“有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