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公府,一片繁華熱鬨之景。這一日,府邸內高朋滿座,空氣中彌漫著喧鬨的人聲與車馬揚起的塵土氣息。不少達官顯貴紛紛齊聚於此,一輛輛裝飾華麗的馬車粼粼排列,車夫們牽住韁繩,馬兒時不時發出嘶鳴聲,甩動著尾巴。
就在三日之前,這些權貴們便收到了消息,得知今日將會拍賣那罕見的全身琉璃鏡。魏國公徐達,在朝堂之上是大家的老熟人了,威望極高,所以他們也壓根沒有懷疑,收到消息後立刻就動身趕了過來,都想見識一下這難得一見的寶貝,也想在這場聚會中拓展人脈、互通消息。
拍賣地點就設在國公府東苑,李景隆和徐增壽滿臉熱情,臉上的笑容都快溢出來了,他們站在門口,一邊拱手,一邊說著歡迎的話語,迎接一位位達官顯貴。每迎來一位貴客,他們都表現得極為熱絡,仿佛是迎接許久未見的摯友。
朱高熾和朱雄英則在遠處樓閣,陪著徐達靜觀其變。這樓閣位置極佳,居高臨下,可以清晰明確地看清楚現場的每一處情況,下麵賓客們的一舉一動都儘收眼底。微風輕輕拂過,撩動著樓閣上懸掛的布幔,發出簌簌的聲響。
“宋國公到……”
“曹國公到……”
不出意外,最先抵達的,正是一眾公侯。
宋國公馮勝與曹國公李文忠等人接連抵達,二人施施然地來到了樓閣。
以他們的身份地位,自然是要跟徐達坐一起的。
馮勝臉上帶著一抹陰惻惻的冷笑,眼神中透著些許嘲諷,開口道:“徐大眼,現在臉都不要了是吧?”他微微眯起眼睛,聲音故意拖長,“為了撈點銀子,你還搞出這麼大的排場,就不怕有人彈劾你?”
徐達輕蔑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隨後嗤笑道:“馮二愣子,坐著看戲就好,彆開口惡心人,會暴露你的愚蠢!”徐達一邊說著,一邊微微揚起下巴,臉上滿是不屑的神情。
“徐大眼,你他娘地……”馮勝瞬間被激怒,臉漲得通紅,雙手緊緊握拳,身子因為氣憤而微微顫抖。
他排行老二,還有個大哥馮國用,也是開國名將,可惜死得早,因此被眾人喊做“二愣子”。
李文忠見他們又要吵起來,隻覺得頭疼不已。他皺著眉頭,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開口勸道:“我說你們就不能消停會兒?”他頓了頓,眼神掃向朱高熾和朱雄英,“還有娃娃在呢,平白惹人恥笑!”
聽到這話,馮勝不屑地瞥了朱高熾和朱雄英一眼,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滿臉傲慢地說:“怎麼?這兩個娃娃還敢笑老子不成?”
朱高熾一聽這話,頓時就樂了。
嘿,你他娘地,還真是驕狂啊!
但不得不承認,這馮勝有他驕狂的本錢。
大明初代戰帥裡麵,也就隻有五人,徐達,李文忠,馮勝,鄧愈以及傅友德。
常遇春勇猛不假,攻城略地厲害,卻不擅長治理地方,所以隻能為將,跟徐達這種文武雙全的主兒比起來,他差遠了。
馮勝這家夥多次掛帥出征,為大明立下了赫赫戰功,就是為人太過自傲,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絲驕狂匪氣。
“馮二愣子,小爺笑你怎麼了?”朱高熾大大咧咧地開口道,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雙手叉腰,“有本事練練?一板磚拍死你!”
此話一出,徐達與李文忠先是一愣,隨後儘皆狂笑了起來。徐達笑得前仰後合,一隻手撐著桌子,另一隻手捂著肚子;李文忠也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不停地搖頭。
馮勝一張老臉瞬間漲得猶如熟透的番茄,他伸出大手就想教訓一下這兔崽子。就在他的手剛伸出去一半的時候,隻聽到門房通傳的聲音響起,他立刻就頓在了原地。
“韓國公到……”
韓國公李善長?!
李文忠下意識地看向了徐達,眼中滿是疑惑,追問道:“你還請了他?”
徐達皺著眉頭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隨後歎道:“惡客登門!”
李文忠臉色微變,原本舒展的眉頭瞬間皺成了一個“川”字,他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先前因為胡惟庸案爆發,李善長卷入其中,因此一眾勳貴也難免與其做了切割。
再者他們這些武將勳貴本就親近一些,平日裡也不怎麼跟這李善長來往。現在李善長不請自來,當真是惡客登門,成了不速之客。
然而李善長的身份地位擺在這裡,徐達還是命人將他給請了過來。
朱雄英下意識地看向了朱高熾,眼神中帶著一絲擔憂,畢竟他們前不久可才得罪了這李善長,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朱高熾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臉上露出一副淡定的神情,仿佛在說天塌了還有高個子頂著呢,徐達就在這裡,李善長還敢作妖嗎?
片刻之後,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緩緩走了進來,正是李善長。
順著朱高熾的視線看去,李善長身形清瘦,麵龐乾瘦,歲月的刻刀在上麵留下了深深淺淺的溝壑,尤其是額頭那幾道皺紋,宛如乾裂的河床。深陷的眼窩裡,一雙眼眸渾濁卻透著精明,在抬眼的瞬間,目光如寒星般犀利,掃視一圈屋內眾人,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人心。
這就是李善長,朱元璋的第一輔臣,如蕭何之於劉邦。
朱高熾暗自打量著眼前人,心中不禁嘖嘖稱奇。
此時李善長已經快七十歲了,這在古代可是高齡,卻依舊麵色紅潤,身體硬朗,步履穩健,舉手投足間還保留著曾經位高權重時的威嚴。
但凡他死得早幾年,壽終正寢,或許也不會引起老朱的忌憚與猜疑,從而被誅滿門了。
“哈哈哈……天德,這麼大的場麵,怎麼不請老夫呢?”李善長先聲奪人,他一邊大笑著,一邊自顧自地上前入座,那笑聲在屋內回蕩。
當他的目光觸及皇長孫朱雄英時,明顯停頓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徐達臉上也浮現出了笑容,那笑容看似熱情,實則帶著幾分敷衍,打趣道:“請與不請,你這不是也來了嗎?”
“說起來,還是我家老三那孽障,前些日子出了餿主意,讓李祺受苦了!”徐達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搖頭,像是在對自家孩子的調皮表示無奈。他這一開口,等同於是承認了徐增壽的所作所為。
李善長聽後笑著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溫和慈祥,仿佛真的不在意一般,“無礙,無礙,那逆子純粹就是自討苦吃。”
“老夫今日前來,也是為了化解誤會,天德不會介意吧?”李善長說著,眼神緊緊盯著徐達,似乎想要從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絲真實的情緒。
徐達聞言瞥了這李善長一眼,心中暗罵一聲“老狐狸”。場麵話都被你說完了,老子就算介意又能如何?
“太師這話說得就有些生分了,咱們可都是袍澤戰友啊!”馮勝大大咧咧地開口道,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一邊說著,一邊端起桌上的茶杯,仰頭喝了一大口。
李善長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隨後將目光轉移到了兩小隻身上。他微微眯起眼睛,臉上的笑容依舊,緩緩說道:“真不愧是天生龍種啊,誰能想到這即將火爆京師的琉璃產業,竟然出自你們這兩個小家夥手中呢?”
此話一出,朱高熾和朱雄英都是齊刷刷地變了臉色。朱高熾的眼睛瞬間瞪大,臉上滿是驚訝與警惕;朱雄英也微微皺眉,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
這老狐狸還真是名不虛傳,將他們給扒得很徹底,連底褲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