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尬到無與倫比的對話結束之後,反而是孟初率先冷靜了下來。
她今晚失常的全然不像她自己。
畢竟她也是經曆了長時間職場生活,不至於因為程津與的出現就壓力大到行為失常。
孟初略微思索了下,最後還是歸結於兩人身份失調帶來的緊張。
他們兩個應該算得上是最親密的陌生人。
說陌生,他們確實算得上是,畢竟先前他們隻是見過幾次麵而已。
但是說親密,他們的名字可是已經放在了同一張結婚證上。
實實在在的新婚夫妻。
如果今天程津與是作為投資人出現在孟初麵前,她絕對有自信自己能夠表現的遊刃有餘,說話行為不會流露出一絲漏洞。
偏偏他今天是以三個月未見的新婚丈夫姿態出現。
孟初也是第一次麵對,不免有些手忙腳亂。
這就好比是程序員最怕其實不是bug。
而是明知道有bug卻找不到在哪裡。
孟初這種能想清楚問題出在哪裡的,反而好處理。
“你趕時間嗎?”突然她率先開口問道。
程津與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在打量了孟初神色後,回道:“我今晚沒有彆的行程。”
這意思無異於是在說
——我今晚的時間都留給了你。
這次孟初再次感受到了他說話潛在的微妙感,但心底卻比之前冷靜了許多。
也許這就是程津與說話的方式?
並不是特彆針對她的。
畢竟在她心底,眼前男人也隻比陌生人稍微熟悉點。
隻怕對於他來說,也是一樣的。
在婚姻裡各取所需的兩人,有著潛在默契感,那就是暫時不過分介入對方的生活。
要不然他們也不至於結婚三個月,一次麵都沒見。
孟初哦了下,淡定說道:“那你先等一下,我修一下這個水壺。”
隨後,她走進廚房將水壺裡的水倒掉。
等到她用紙巾將水壺壺身擦乾淨,就將水壺拿到了客廳這邊的工作台。
她將水壺底座朝上,看了一眼底座上的螺絲:“異形螺絲啊。”
就在她正要起身去洞洞板上拿異形螺絲刀,身後坐在沙發上的人也站了起來:“需要幫忙嗎?”
孟初邊站起來邊說道:“不用,小問題。”
她確實沒說大話,修理電水壺對於她來說,確實是手到擒來。
她拿到了螺絲刀後,快速將底座拆開,開始檢查內部結構。
在這期間,孟初感覺到原本在身後的人走到了旁邊,雖然她眼睛還盯著水壺內部,但是餘光卻瞥到了他。
男人過分高大的身形帶來的壓迫感,仿佛是實質性的。
連他被燈光照落下來的影子,都是極大一片。
幾乎將她整個人覆蓋住了。
孟初不是沒被人盯著修理機器,以前在大學的時候,跟顧廷他們一起組隊參加比賽,大家討論問題時,距離比這個還要近。
但孟初敢肯定,自己當時心無旁騖,感覺不到絲毫壓迫。
這次,她再次將心底的異動,歸結於兩人失調關係所帶來的錯位感。
或許是因為在做自己擅長的事情,孟初很快沉浸在其中。
電熱水壺出現不亮燈的情況,基本上就是接觸不良。
孟初連教程都不用搜,把裝置掰過來,這才發現還需要一字螺絲刀。
她剛把椅子往後滑了下,旁邊站著的人如同預判了似的。
“要拿什麼?”
孟初聽到聲音,下意識回頭。
兩人視線再次撞在一起,程津與這人眼神確實是冷淡了點,卻又像是天生帶著鉤子,對視時容易將人吸進去。
她愣神了片刻,這才說道:“一字螺絲刀。”
程津與抬頭在洞洞板上找了起來。
孟初坐在椅子上提醒:“那排螺絲刀裡左數第二個。”
她說的很清晰,程津與伸手直接將一字螺絲刀拿了下來,遞給了她。
孟初去接的時候,眼神自然落在了他的手掌上。
不得不說,長得英俊的這種人好像自帶一種天賦,那就是他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都是頂配的。
就如程津與現在伸過來的這隻手,手指修長細直,卻又因為骨節格外分明,顯得格外有張力。
而他手腕上戴著的金屬表盤,在冷白皮映襯下低調又奢華。
兩人傳遞螺絲刀時,孟初手指也不小心觸到他的手背。
居然是熱的。
大概是他這人給人的冷感太強烈,以至於孟初碰到他溫熱皮膚時,詫異了下。
“沒拿對?”見她動作遲疑,程津與又開了口。
孟初趕緊接過來:“就是這個。”
隨後她再次低頭,繼續修理水壺。
程津與站在一旁,低垂著眼看著她專注修理水壺,細長的手指拿著一字螺絲刀,輕鬆而精準將裡麵兩條細線從卡槽裡撬了起來。
她偏頭盯著水壺內部結構時,原本乖順夾在耳後的一縷長發悄然飄落了下來。
柔順而烏黑的長發,落在她白皙臉頰側,輕撓著她皮膚似的。
孟初卻不為所動,依舊盯著電水壺。
程津與過了好一會,這才將緩緩視線挪開。
孟初動手能力一直很強,極是乾淨利落,三兩下就弄好了。
之後她把水壺插在麵前的插排上測試,果然原本不亮的燈亮了起來。
“好了。”孟初語調輕鬆。
程津與自然也看到了電水壺的燈響了起來,他給麵子地說道:“你很厲害。”
孟初沒覺得什麼,淡笑了下:“這不算什麼。”
當孟初重新去廚房裝了一壺水,很快安靜房間裡響起了燒水時特有的輕噪音。
孟初看著重新坐回沙發上的男人,想到他這麼日理萬機的一個人,今晚居然願意浪費時間看她修水壺。
她主動找起話題,以免太過冷場:“以經濟效益來說,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買個開水壺?”
或許今晚已經做了太多,他平時不會做的事情。
所以對於這種近乎無聊的問題,程津與眉梢懶散一抬,反而慢悠悠給出了回答:“以時間效益來說,你修一個水壺的速度顯然要遠遠高於你買一個的。”
這算是對於她修水壺速度的讚揚?
“你家要是有什麼小家電有問題,可以儘管找我。”
果然程津與扯了下嘴角,顯然也是沒想到她這麼熱情。
“希望有這個機會。”
人一得意的時候,就容易馬失前蹄。
孟初說完之後,都不知道自己非要攬這個活乾嘛。
當水壺燒開時,自動跳閘的聲音響起,孟初心底鬆了一口氣。
她這才發現自己在尬聊這方麵,確實是沒什麼天賦。
人果然不要在不擅長的地方逞強,太容易翻車了。
她趕緊找了兩個乾淨的杯子,將熱水倒進杯子裡麵。
隨後她將水杯端到沙發前麵的茶幾上,還不忘提醒說:“待會再喝吧,這個熱水有點兒燙。”
程津與是眼睜睜看著她把燒到沸騰的熱水,倒進水杯裡的,自然不會傻到現在就去喝這杯水。
孟初在沙發上坐下,這才發現自己忙了一圈。
電水壺修了,熱水也燒了,程津與還沒說出他今晚的來意。
她偏頭看過去時,程津與此時正拿著手機,似乎在回信息。
他整個人是背靠在沙發上的,兩條長腿微敞著,透著一股隨性的懶散,跟今天在茶水間裡,她看到的照片上姿勢板正又官方的他截然不同。
總不能是因為他突然想要見見,她這個新婚妻子?
孟初倒還不至於有這樣的自信。
等看著他回完信息,將手機重新收回兜裡,孟初這才開口。
“你今晚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聽到她的問話,他也偏頭朝孟初看了過來,漆黑烏亮的眼瞳裡藏著的鉤子,儘數化成了懾人的光亮。
又讓孟初陷入莫名的晃神。
她發現自己今晚,失神的次數有些過分了。
但程津與已經拿起原本被他搭在沙發扶手上的西裝外套,接著他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了一個盒子。
是一個皮質外殼的小盒子,放在他手裡並不顯大。
但在他拿出來時,孟初的呼吸便微滯了下。
雖然她從來沒收到過,可不代表她沒見過。
顯然這應該是一個裝戒指的盒子。
隻是程津與沒說話,孟初也並無動作。
直到程津與再次開口,依舊是那副處變不驚的冷淡口吻,好像是在說什麼並不算特彆重要的事情:“之前太匆忙,什麼都沒來得及準備,所以這個算是補上的。”
都說戀愛需要衝動,結婚需要謹慎。
她和程津與恰恰相反,他們兩個結婚衝動到連戒指都沒有。
不過想起她家裡書房存著的那份,厚到像一本書一樣的結婚協議,又覺得並不算太準確。
他們算是既衝動又謹慎吧!
該衝動的時候,直接就領證了。
該謹慎時,光是婚前協議就有一本書那麼厚。
在孟初思緒還停留在婚前協議時,原本被拿在程津與手裡的戒指盒被打開了,盒子是從中間向左右兩邊分開的。
打開的瞬間,深藍色絲絨內襯上放著的鑽戒,映入孟初的眼睛裡。
她呼吸再次一窒。
這次是被震驚的。
大。
真大。
真……他媽大。
這個鑽戒沒有任何繁複的造型,連戒圈都是純白金,沒鑲嵌任何碎鑽。
所有的簡單,似乎都是為了襯托主鑽的大。
孟初對於珠寶並無了解,但是眼前這枚鑽戒的主鑽克拉數,顯然已經超過她以往見過的任何一枚鑽戒。
7克拉,8克拉?
或者更大點?
似乎看出了她心底的好奇,程津與說道:“主鑽的克拉數和你的生日一樣。”
她的生日?
等等!
她的生日!!!!
孟初眼睛再次瞪大,呼吸不可抑製的加重,甚至還想倒吸一口氣。
因為她的生日是在十二月啊。
這算什麼?
傳說中的,十二月的奇跡?!!!!
這居然是一顆十二克拉的鑽戒。
“這太貴重了,”在巨大震驚之餘,孟初還是誠懇說道:“我不太適合收下。”
畢竟兩人之間關係,還沒到這個程度吧。
雖然她不知道這枚鑽戒具體價值是多少,但她知道定然是天價。
程津與微側著頭盯著她,冷淡的眉眼裡似是在掂量著她這句話,隻是不知想到什麼,他唇角一鬆,忽地笑了下:“收下吧。”
“跟我比起來,這枚鑽戒算什麼。”
“……”
當年高考孟初語文136分,她的閱讀理解能力沒有絲毫問題。
所以這句話在腦海裡滾了一圈,她便迅速解讀出了它的潛在意思“連我你都敢要了,一枚鑽戒又有什麼不敢收的”。
如果一個男人突然對她說這麼說,她肯定嗤之以鼻。
好普信一人。
可當眼前這個男人淡然拿著一枚價值上千萬的鑽戒說出這句話時,她的腦海所有語言交織在一起,最後隻彙成了一句話。
好他媽有說服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