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青有種一腳踏進賊船的感覺。
她有預感，明天開學之後，她親愛的學生們也會有同樣的感覺。
一想到有兩千多人陪著自己受苦，突然感覺好受多了。
扶青將吐槽吞回去，“算了，下一步該怎麼做？”
【命名完畢後，即可解鎖經營麵板。】
命名？
扶青回過神，沉吟兩秒：“……方洲。”
“就叫方洲吧。”
是洪水降臨時的最後一艘船舶，也是人類的最後一片綠洲。
【審核通過。】
電子音落下，像有位巨人手執刻刀，校門口那方空蕩蕩的大理石碑上忽然一筆一劃多出方洲大學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末了填入金粉，黑金色的校碑在陽光照耀下頓時透出一種低調沉穩的氣質。
還挺像那麼回事。
【經營麵板已解鎖！】
扶青心念一動，解鎖的麵板立刻出現在眼前。
懸空的半透明屏幕清晰地劃分成幾個欄目：
校園資料：查看經營狀況，調整教學目標。
校園地圖：查看整體布局、建築，及各項設施分布。
師生名冊：查看當前教職工及學生檔案、人員分配等。
任務列表：查看任務進度、評級時間。
建設商城：可在此兌換各項物資，升級建築。
……
頁麵是簡潔的白底黑字宋體老乾部風，唯一出格的隻有右上角那一行醒目的倒計時。每秒鐘，最右的數字都會跳一下。
猩紅字體濃鬱得像用鮮血塗抹，看久了，耳畔隱隱響起喪屍的嘶吼。
扶青恍若未聞，點開地圖。
係統劃拉的這片校園用地雖然位於遠離市區的荒郊，麵積卻十分摳搜，滿打滿算不過600畝——全校隻有一個年級，共2400名學生，不算扶青本人這個光杆校長，教職工及家屬數量總計為0，還不如國內許多高中的人數多。
所以雖然逼仄，卻也夠用了。
校園大體是個規整的四方形，坐北朝南，區域劃分清晰。從南門進來，正首及東南側為教學區，東北側為涵宿舍樓食堂超市在內的生活區，西南是操場及體育館，西北則是一片人工湖和小樹林。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因為尚未開學，師生名冊欄目裡的學生欄上著鎖，教師頁麵隻有扶青一人的名字。
【教師信息】
姓名：扶青
職位：校長
能力：頭腦s+，身手s+，生存技巧s+，情報s+
總體評級：sss（您一定會成為一位優秀的人民教師！）
負責課程：未分配
學生喜愛度：???（未更新）
薪資：0教學點月
再往下是一行整體概覽。
當前教職工數量：1
當前月薪資：0教學點月
以及碩大的招募按鈕——
人手不足？專業課無人教學？嘗試招募新教師吧！
【點擊招募】
（單次消費：10教學點）
扶青蜷起食指，指節輕叩兩下教學點三個字：“這是什麼？”
係統：【回答宿主，教學點為經營係統使用的基礎貨幣，可以用來購買設施、升級建築、招聘員工，以及在商城兌換獎勵等，用途多樣，您之後可以自行探索。】
【完成任務及特殊活動均有機會賺取教學點。】
懂了，就是模擬經營遊戲的內置貨幣。
扶青了然，又問：“那學生們交的學費呢？”
係統：【……】
她微眯起眼睛，語氣和藹：“被你吃了？”
【……】電子音支支吾吾：【在當前世界建造建築也是需要各處打點的……】
這些貨幣一般默認用來給係統補充能量，綁定係統的大佬都會更關注點數能夠兌換的獎勵，至於現實的錢財，那都是身外之物。可自家宿主怎麼不走尋常路啊！
它委屈。
扶青輕嗤一聲，係統嗡的一下閉嘴了。
“學費你可以拿走，但有一點條件。”扶青不容拒絕地說，“對那些家境貧困的學生，減免學費，同時撥出獎學金幫助生活。這一年他們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能把時間都花在打工上。”
“另外，未來如果需要建立獎懲製度，獎金從學費收入中撥款。”
係統似乎鬆了口氣，小小聲又無奈地說：【好的。】
扶青這才滿意。
至於她自己，倒並不需要這些錢。
扶青高中的時候父母因為意外去世，留下一筆不菲的遺產。剛剛買麻辣燙的時候她順便看了眼網銀，那些錢都還乖乖躺在賬戶上，雖然沒法讓她大富大貴，但以普通人的身份躺平一輩子肯定沒問題。
可惜，扶青注定享受不到爹媽殘留的溫暖。不出一年，這些錢就會變成廢紙，卡上到底是七位數還是八位數並沒有什麼區彆。
富有或貧窮，美貌或醜陋，在不講理的病毒麵前眾生平等。
哪怕用來購買物資，手頭的錢也綽綽有餘了。
與其惦記著無法到手的學費，倒不如借機敲打係統。
再往下，任務列表那一欄閃著“new”，刷出兩條新任務。
【主線任務：“一切的開始”】
【描述：你擁有了一座屬於自己的大學校園，校牌空空如也，一個好聽的名字是一切的開始。為您的學校起一個朗朗上口的名字吧！】
【要求：為學校命名（已完成）】
【獎勵：30教學點】
扶青點擊領取，30教學點到手，下方的商城頁麵哢嚓解鎖。
她沒急著看商城，往下劃，找到第二條任務。
【主線任務：“難忘的第一天”】
【描述：好的開頭是成功的一半。明天就是新生報到日，來自五湖四海的學生懷抱著對知識的期待與新生活的憧憬彙聚於此，而你將成為他們的引路人。
——想必他們一定已經等不及想要知道你的名字了！】
【要求：完成新生報到活動；在全校麵前進行自我介紹（未完成）】
【獎勵：50教學點】
……誰會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校長的名字啊。
扶青嘴角抽了抽。
係統就算是想要發布新手期的過渡任務，多少也得走點心吧？
不過，鑒於這所學校的特殊性，一場介紹基本情況的開學演講恐怕在所難免。
於是，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問題。
【……宿主，所以你究竟準備怎麼讓學生們接受末日即將降臨這件事？】
係統看著扶青將所有欄目依次點開，最後陷入沉思，忍不住開口問。
它看過曾經的資料，知道人類有多天真愚蠢。哪怕災難真的降臨了，依然有很多人不信邪，誤以為是電影拍攝，妄圖和喪屍合照的有之，想用大吼感化喪屍喚回理智的有之，不聽勸告非要出門溜達的有之，最後的下場，自然是用生命為“作死”兩個字做了個最佳注解。
它相信，扶青見過的隻會更多。
而如今還有一整年，沒有即時證據證明病毒即將爆發，想讓學生們相信，並打從心底裡接受這所學校的教學模式，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就算無法退學，他們也還有很多方法逃避上課。早退，裝病，雇人代課，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要扶青耗費大量精力在和學生鬥智鬥勇上，隻會浪費寶貴的回溯時間。
所以，這個問題必須解決。
在係統憂心忡忡的注視下，扶青關掉麵板：“不需要接受。”
係統腦補了一堆，最後隻得到這輕飄飄的五個字，錯愕一瞬：【什麼？】
“當初末日降臨的時候，也沒人教過幸存者們該如何接受。”
如何接受朝夕相處的親人朋友變成喪失理智的醜陋喪屍，如何接受原本幸福平靜的生活在一夜間灰飛煙滅；城市停擺，秩序崩壞，同胞變成遊蕩的怪物，而自己隻能倉皇逃竄，變成比怪物還不如的，怪物的獵物。
沒人問過他們能不能接受。
扶青隻知道，不能接受的人都死了。
然後，活下來的人習慣了敲開喪屍的腦殼，割開前來搶奪物資的活人的喉嚨，習慣了肮臟破落的居住環境，被蟲蟻蛇鼠光顧過的食物，也習慣了死亡和新生的叢林法則。
他們從獵物變成了獵手。
“人類對環境的改變有著超乎想象的適應力。將他們丟入其中，他們自己就會學著接受。”扶青說，“這是一條必經的路，也是一條無法避免的路。”
沒有什麼教學比親身經曆更加深刻了。
她目光沉著，顯然已經心中有數。
扶青用指尖點了點第二個任務的標題，跳動的光點終於映出她眼底一閃而過的促狹：“我相信明天的報到日對他們來說，一定會，非、常、難、忘。”
翌日，方洲大學校門口。
“小雙，這就是你們學校啊？”
中年男人幫忙將行李箱從後備箱卸下，目光不住往身後的校門瞥，笑容中就多了那麼幾分異樣，“說好的雙一流，怎麼看著……有點小。”
就差沒將寒磣兩個字說出口。
女人從車內探出頭：“是啊，我們這一路過來，連個小賣部都沒見著，再走都快進山了。”
宋如雙接過行李，努力用單薄的身體擋住叔叔嬸嬸打量的目光，無果，隻得麵不改色道：“嬸，聽說這兒是新校區，今年才投入使用，周邊建設可能還沒跟上來吧，等等就好了。”
“連外賣都叫不到，姐，你這四年慘咯。”表弟宋翔坐在後座岔著腿玩手機，幸災樂禍道，“六百多分，就這？”
許鳳啪地一拍兒子腦袋，卻沒用力，輕斥：“胡說八道什麼！”
“本來就是，什麼破學校，又小又偏……出來還指不定能不能找到工作……”
宋翔被打了一下，不服氣地小聲抱怨，夫妻倆一臉怒氣，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宋如雙和宋翔的父親是兄弟倆，兩人同一年結婚生孩子，恰好一女一男，宋翔父親從此不知怎的就產生了優越感，之後每次家庭聚會，中心思想都是炫耀自家的寶貝兒子。無奈耀祖不爭氣，宋翔從小成績就徘徊在及格邊緣，高考拚死拚活才考上四百，再看另一頭宋如雙漂亮的分數，氣得一家人整個夏天都沒和大哥家來往。
要不是兩人同天報到，宋如雙父母又報了個旅行團出國玩去了，沒法送女兒來學校，拜托了宋如雙的叔叔嬸嬸一起將她送過來，兩家人重新見麵還不知是什麼時候。
如今宋翔一家看著麵前這座擠在山邊“窮酸可憐”的小學校，那口積鬱已久的濁氣忽然就吐出來了，眼角眉梢都帶著笑。
看看！六百多分的學校，也不過如此！
宋如雙隻當沒聽到，在心中將不靠譜的爸媽吐槽了一萬遍，禮貌微笑：“叔，那我先走了。”
“哎，去吧去吧。”
表弟一家哼著歌幸災樂禍地走了，宋如雙這才轉身，看著未來保守要待四年的學校，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一番，表情徹底垮掉。
“不會吧？真這麼小？？”
再看周圍路過的學生一言難儘的表情，恐怕腦子裡都是同一件事。
——總感覺自己被騙了jg
更有家就在本地的同學陷入了沉思：這個地址原來就有這麼一所學校嗎？什麼時候建的來著？他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說起來，當初報考的過程，如今回憶起來都糊裡糊塗的，隻記得查了半天資料，腦海裡莫名就多出一個念頭：這所大學就是最適合自己的。
除此之外，不作它想。
樂嗬嗬地期待了一個夏天，直到站在校門口，整個人才像一桶涼水兜頭潑下，猛然清醒了。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這乾啥？
？？？
校門口聚集了一群頂著一頭小問號的同學，目光清澈茫然。
他們稀裡糊塗地順著人潮擠到校門口，發現那裡站了兩個身材壯碩、神情肅穆的保安，正用喇叭高喊：“家長止步，隻有學生允許入內，新生請排成一列縱隊，來領取物資。”
好幾個身負大包小包的家長立時炸鍋。
“大學校園應該是開放的吧，你這什麼道理！”
“這麼多行李，家長不進去，你們老師幫忙搬嗎？”
宋如雙路過時，甚至聽見有個阿姨在爭分奪秒叮囑兒子，“內褲襪子都放這個袋子裡，等周末帶回家洗，還有，千萬彆自己接水，小心燙著，讓室友幫幫忙，實在不行就每個月給他幾塊錢……”
宋如雙：“……”
現實告訴我們，當你遇見了一個宋翔，就說明陰暗角落還有一窩宋翔。
家長吵得厲害，無奈保安們鐵麵無私，牢記雇主的鐵律：今天一位家長都不許放入學校。
訓練有素的安保隊伍將學校嚴防死守得像堵密不透風的牆。
隊伍就這樣亂中有序地向前挪動。
終於排到宋如雙，她如願領到傳說中的“物資”——
竟然是一隻純黑色的手表。
宋如雙驚異地“噫”了一聲。
光聽說過開學發保溫杯、文化衫、帆布袋的，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上檔次的禮物。
看來自己未來的母校也沒有外表這麼寒磣嘛！
手表做工精細，沒有多餘的花哨點綴，造型卻很是大氣，表盤邊緣用寥寥幾筆刻出洪水中一艘飄搖的小船，設計簡約的lo讓宋如雙一眼就愛上了。
“這難道是我們學校自己出的手表？lo上是諾亞方舟吧？”
方舟，方洲，很容易聯想到一起。
“我朋友他們就發了一套書簽，這表這麼好看，我發給他，他肯定羨慕死。”
“校長大氣！”
還有人敏銳地發現手表上有指南針和溫度等功能，表盤側麵還有好幾個不知何用的按鍵。
“這是個戰術手表吧，這些花裡胡哨的功能是乾嘛的？”他摸不著頭腦。
旁邊的人猜測：“難道是怕我們不小心進山迷路了？”
背景音裡，掛在大門上的喇叭循環播放：“請將手表正確佩戴在手腕上，在校期間，請勿將手表取下……”
同學們聊得火熱，直接將這句提醒忽略了。
一片喧鬨裡，宋如雙老老實實地戴上表。
令人驚訝的是，表帶嚴絲合縫地卡上的那一瞬，表盤四周竟然亮起了一圈微弱的熒光。像是電子產品自動啟動，光點流轉一周，最終停在最大的一個按鍵旁。
是個很明顯的引導性設計。
宋如雙疑惑兩秒，按下按鍵，表盤之上的虛空中竟然跳出一個三維立體麵板。
她驚了下，“！”
身旁的同學有說有笑地路過，對這明顯不合理的一幕視若無睹。
宋如雙慢半拍地意識到，這居然是個隻有自己才能看見的麵板。
隻見上麵清清楚楚投影出幾行字——
【生物信息驗證通過。】
【學生信息】
姓名：宋如雙
年齡：18
性彆：女
寢室：11111
當前積分：0點
當前全校排名：na（將在第一次考核後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