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鐘後。
左副方清在宮外找到白博雅。
他蹲路邊上,高壯的像座小山,惹的路人齊齊躲開,不敢靠太近。
方清走近:“將軍……”
“怎麼就不像阿雪?怎麼挑陛下的臉長啊?”他抓著大胡子嘀嘀咕咕,眉頭緊皺,眼睛上的豎疤就更駭人了。
方清:“……”
小崽不是像爹就是像娘,這不是很正常?
白博雅糾結了會就算了,臉不像阿雪,至少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像阿雪,眉眼神態也有幾分阿雪的影子。
他仰著頭問方清:“方副,我走了後,永安公主有被嚇哭嗎?”
他摸著左眼上的疤痕,又摸了摸微卷的大胡子,長長的歎了口氣。
在南疆,他這模樣不曉得嚇哭過多少小孩子。
他沒想到,小幼崽那麼小一隻,生的白白嫩嫩,乖軟的跟奶狗子一樣。
“一定被嚇哭了吧?”高大的男人喪氣的背都彎了。
小崽崽長在京城,身邊人大多生的周正俊美,約莫從沒見過他這種麵容凶惡的。
想著小幼崽會怕見他這樣的舅舅,白博雅都鬱卒了。
方清一言難儘:“小公主沒哭,也沒說害怕。”
白博雅目色幽幽:“那是她沒看清我的臉,等她看清了就會哭的……”
方清不想理他:“咳,陛下口諭,上將軍破壞宮牆,著三日之內親自修葺完畢。”
聞言,白博雅輕哼:“誰要聽他的?我聽了就不姓白!”
方清又補了一句皇帝的話:“那條宮道,是永安公主每日上下學的必經之路。”
“修!”白博雅蹭的站起來,“我今晚上親自去修好。”
方清:“……”
白博雅厚臉皮問:“陛下有沒有說,小公主是幾點上學幾點下學?”
方清心累歎氣:“將軍,府上二公子的小廝都等好一會了,您還是先回將軍府吧。”
“人都回京了,想見小公主也不急於一時。”
白博雅想了想也是,他回頭看了看巍峨的皇宮,在守門侍衛警惕的目光中,翻身跨上戰馬,噠噠回將軍府了。
十年未歸,也不知府中是何種光景?
端午家宴,皇帝冷著個臉,眾人隨便吃了幾口就散了。
小幼崽都沒吃飽,抱著小碗眼巴巴的先看了看長公主。
長公主搖頭,摸了摸她小腦袋,意有所指的說:“過幾日,姑母接你到公主府玩耍。”
荼茶眨了眨眼。
長公主牽著江修走了。
小幼崽又看向歸一。
歸一也搖頭,拍了拍她小呆毛。
他當著皇帝的麵輕咳一聲:“記得明日準時上學,莫要遲到。”
話是對小幼崽說的,可餘光卻瞥著皇帝。
大有小崽兒不聽話,意思意思說說就行了,彆耽擱了上學。
接著,是那幾位皇兄,被歸一一起帶走了。
皇帝威壓太甚,他們也和皇帝並不熟悉,同處一室早就不自在了。
莫名的,幾位皇兄不禁佩服起荼茶來。
九皇妹膽子真大,還住在紫宸殿,日夜都對著皇帝那張臉,居然都不害怕。
九皇妹厲害!
他們望著荼茶的小眼神,更欽佩了!
懵圈的小幼崽:“???”
一時間,殿中安靜下來。
皇帝無所覺,他眉頭緊鎖,腦子裡想著事。
驀地,一塊焦糖色排骨,軟乎乎的遞到麵前的小碗裡。
皇帝抬眸,對上小幼崽黑亮的眼睛。
荼茶啃糖醋排骨啃的小嘴泛油光。
她奶唧唧的說:“吃得飽想得少,天天開心沒煩惱,所以遇到啥煩心事,先乾飯再說,說不定吃著吃著就忘了呢。”
她小小一隻,臉上還帶稚氣的嬰兒肥,說點話老氣滄桑,惹人發笑。
皇帝暫且將白博雅的事放一邊,將那塊酸甜味的排骨塞幼崽嘴裡,自己重新夾了清淡的銀芽雞絲用。
幼崽腮幫子鼓鼓的,她偏愛酸甜口味,吃到了就會開心的彎起眼睛。
皇帝給她擦嘴:“這麼愛用甜的,也不知道像誰。”
他打小就不愛甜。
那傻子也隻是能吃甜而已。
荼茶眼珠子一轉,試探的說了句:“像母妃?”
皇帝神色淡了,腦海裡又浮現白博雅那張臉。
他依稀記得,白家兄弟好像確實喜歡吃甜的。
更糟心了!
荼茶晃晃懸空小腳,歪頭看了他一會。
小崽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小表情:“父皇放心,不管我有幾個舅舅,我跟父皇才是天下第一好的。”
她還拍拍皇帝手背:“彆吃醋,大度點。”
小幼崽在皇帝手背留下油乎乎的手指頭印,滑下圈椅抱著金粽子的小匣子,蹭蹭跑到殿外。
皇帝:“……”
福安很有眼色的送上帕子:“小殿下見陛下不開懷,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陛下呢,殿下真孝順。”
“要你說?”皇帝心裡不太痛快,嘴巴就毒,“小九平時雖然鬨騰愛作妖,愛紮朕心窩子,還垂涎朕的金子,但在大是大非上拎得清,她是個好的。”
他冷笑:“所以,朕和白博雅之間,小九必定站朕這邊。”
福安默了默:“……”
他扭身,啪啪就抽自個嘴巴子。
死嘴,有些人不值得!
皇帝拂袖,有一物從袖子裡滾落到地上。
不是彆的,正是那醜醜的五彩絲線小粽子。
福安眼皮一跳,剛皇帝因這小粽子要教訓小崽兒時,硬生生被白博雅將軍打斷了。
眼下,該不會……
隻聽的皇帝低笑一聲:“狡猾的小崽子,有這心機手段也好,日後朕不在了才不會讓人欺負了。”
大晉皇族活不過三十五。
等仲秋過後,他就滿二十九了,又少去一年。
沒多少時間了……
“福安,”皇帝將小粽子絡子丟給他,“找繡娘修整修整。”
小九動手能力太差了,醜得他都拿不出手。
卻說,另一邊的荼茶。
她沒跑多遠,懷裡的小匣子太重了。
她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小心翼翼打開匣子,雙手用捧的取出金粽子。
金燦燦的光芒倒映在小幼崽黑眸裡,叫她整張小臉都在發光。
那一串金粽子很紮實,約莫二十公分長,用一縷縷的細金鏈子串著,每一條鏈子上少的四五顆,多的七八顆拇指大的金粽子。
金粽子表麵有粽葉的紋理,精致的像是藝術品。
最關鍵,金粽子是實心的!
所以,這麼一串非常重,小幼崽要用兩隻手捧抱著才能拿起來。
“天呐天呐天呐,”小幼崽激動到跺腳,“這麼重的金子,統統,我發了發了大發了。”
係統:“……”
不懂幼崽的審美,但尊重。
荼茶興奮了一小會,忽然想起這串金粽子是靠醜醜的絡子“哄”來的。
她緊張了下,下一秒張嘴就咬金粽子上。
係統大驚:“寶寶,你是一棵小茶樹,金子吃了不消化!”
小幼崽嘴巴忙得很,忙著在每顆金粽子上,都咬一口留下牙印子。
她含糊的說:“你懂什麼?我跟父皇和大舅舅學的。”
“要是父皇反悔收回這串金子,可我已經在上麵留下專屬烙印了。”
“有我的印子,就是我的東西了!”
係統:“……”
十分鐘後,小幼崽揉著腮幫子,咬的牙酸嘴巴酸。
但她很滿意!
炫耀的心憋不住,荼茶遂將這一串金粽子掛腰上。
金粽子太重,墜的腰帶結都要散開了。
且這一串還長得很,垂到小幼崽的膝蓋以下了。
荼茶嘴角翹的壓不住:“哪有什麼歲月靜好,是有人在負金前行啊。”
真負金!
她掛著金粽子慢吞吞往回走,走兩步就拽一下腰帶。
待距離殿門口一米遠時,荼茶見皇帝跨出門檻。
她猛地鬆開拽腰帶的手,還抬頭挺胸,特意側了個身,讓皇帝看這一串有牙印的金粽子。
哪知,鬆得太快,一長串的金粽子齊齊往下墜。
猝不及防,小幼崽被這重力帶的往前一個栽倒。
啪嘰。
小崽兒臉朝下的摔了!
福安嚇一大跳:“哎喲,我的小殿下!”
皇帝倒是伸手接了,可架不住小崽兒這會“重”,根本沒接住。
小幼崽被摔暈了。
她木木的抬起頭來,腦門沒事,臉沒事,下巴沒事,嘴巴沒事……
就,緩緩流下兩管鼻血。
福安:“……”
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