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江綠柳?
溫知虞思忖了片刻:“我和世子接小逢春回京時,把他的乳娘也帶來了。
一同來的,還有乳娘的夫君,他們都是新虞人士,正好和江姑娘是同鄉。
既然趙大人不便安置她,我可以暫時收留她。”
禮部侍郎聞言,露出笑:“如此,那真是麻煩郡主了。”
溫知虞頷首:“趙大人客氣。”
燕止危趁機:“趙大人,今夜……”
禮部侍郎也是個上道的人,不等燕止危說完,他便先道:“今夜,東平王世子在看表演時不慎墜樓落水,榮安王世子奮力相救……”
“是那位江姑娘將我從冰冷的河底撈起來的。”燕瓊忽然開口:“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眾人齊刷刷看向他。
燕瓊滿臉紅,從臉紅到耳朵、脖子根。
燕止危伸手探了探他額頭:“完了,他開始發熱了。”
溫庭瑞卻忍不住問:“阿瓊,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然後呢?”
然後?
“然後……”燕瓊眼神亮得驚人:“我好熱,好想喝冰飲……”
完了。
這是已經發熱得有些嚴重了。
眾人手忙腳亂起身,準備抓緊送燕瓊回家。
禮部侍郎連忙起身:“來人,馬車備好了麼?趕緊牽進來,送東平王世子回府……”
夜色已深,京中逐漸安靜下來。
路上行人甚少,馬車跑起來也通行無阻。
一行人把燕瓊送回東平王府,待大夫為他針灸降溫之後,才放心地各自回府。
溫庭瑞主動留下陪燕瓊。
離開前,溫知虞去接了江綠柳。
馬車上,溫知虞和燕止危並排坐著,江綠柳則局促地坐在角落裡。
馬車搖晃,她便也跟著晃,後背不時硌在馬車壁上,她卻越發蜷縮,一聲不吭。
“江姑娘。”溫知虞問:“你……是有點害怕我和世子麼?”
江綠柳抬眸,搖了搖頭後,複又點頭。
燕止危樂道:“你這搖頭又點頭的,是什麼意思?究竟是怕呢,還是不怕?”
“我……”江綠柳咬唇,驟然紅了眼眶:“你們是要送我回新虞麼?
那個大人……他是不是讓你們送我回去?”
說著,她猝不及防地滑跪下來,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求求你們不要送我回去,我會死的!
我不要嫁給表哥,不要嫁人生子
若是回新虞,舅舅和舅母逼婚不成定要打死我,死了也要把我賣去配陰婚……”
說著,她已經泣不成聲。
溫知虞連忙彎腰扶她:“柳姑娘,你先彆哭,我們沒有要把你送回新虞。
我已經答應禮部侍郎大人,會暫時收留你。
至於未來如何,我們都全然尊重並且支持你的選擇。”
江綠柳哭得滿臉淚:“你說的是真的麼?”
“絕不騙你。”溫知虞把她扶起來坐好,又掏出一方手帕給她擦拭臉和眼角:“姑娘有什麼計劃,也可告知我們。”
計劃麼?
江綠柳浸滿淚水的眼空洞而又茫然:“我不知曉接下來該如何做。
雜耍班的班主說,讓我跟著他們,可每月給我二兩銀子,可是,這一路上他們都在收我的夥食費。
我逃跑時,表哥塞了我一個錢袋子,如今已經花沒了。
我想掙錢,掙很多很多銀子,將來托人送回老家交給表哥,以報他這些年待我好的恩情。
舅舅舅母找不到我,日子久了,定還會為他娶妻,好有人照顧他。
他那麼傻,若是一無所有了,定然要被人欺負的……”
說著,她又哭得泣不成聲。
燕止危很怕人哭,尤其是怕女子哭。
他緊挨著溫知虞坐好,才對江綠柳道:“可是,你若是給你表哥銀子,你舅舅舅母順藤摸瓜,遲早會找到你,還是會把你綁回去。”
聽見這話,江綠柳立刻就慌了,甚至都忘了哭:“我……你說得對……
舅舅和舅母若是知曉我還活著,定然不會放過我,不會放過我……”
她自顧自地說著話,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溫知虞責備地看了眼燕止危,出言道:“江姑娘暫且放心,隻要有我與世子在,你舅舅舅母就不會找到你。
即便是找到你,也帶不走你。
這些日子,你先好好休息,養養身體和精氣神,待你好些,再慢慢考慮未來的事。
若是有事,可以找我和世子。”
江綠柳聞言,終於止住哭,抽噎問:“你是高高在下的郡主,為何……為何肯幫我這樣的人?”
“江姑娘覺得,自已是什麼樣的人?”溫知虞含笑問。
江綠柳被問住:“我……”
燕止危抱住溫知虞手臂,看著江綠柳:“你隻管如實說。”
江綠柳見兩人如此親密,生出一絲不好意思,移開了些許目光:“我這樣低微如草芥,一無是處……”
“江姑娘怎會一無是處呢?”溫知虞看著江綠柳憔悴的側臉:“你的竹竿舞就跳得很好。
放眼整個大周,竹竿舞跳得比姑娘好的人,定然找不出幾個。
像姑娘一般,敢在江水裡跳竹竿舞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在我看來,姑娘是個勇敢聰慧又超群拔萃的女子。”
“真的麼?”江綠柳愣愣地看著她。
溫知虞含笑:“自是真的。”
江綠柳總算好受些了。
回府,已是深夜。
榮安王和王妃帶了一群人等在門口,見到馬車停穩,便連忙上前:“聽說,你們今夜落水了?可有傷著驚著?”
說著,夫婦倆一人拉著一個檢查起來。
“母妃,我沒事。”溫知虞開口:“落水的是世子和燕瓊。”
榮安王妃鬆了口氣:“阿虞你沒事就好。”
溫知虞拉過一旁的江綠柳:“父王,母妃,這是江綠柳姑娘……”
她將今夜發生的前因後果簡單交代了一遍。
“好孩子,你受苦了。”王妃叫來管家:“好生安置柳姑娘,切莫委屈了她……”
管家親自將江綠柳帶走了。
溫知虞感激:“多謝母妃。”
“一家人何須說謝?我也是瞧那孩子可憐。”榮安王妃又轉向燕止危,責備道:“你這孩子,總帶著阿虞胡鬨。
好在,阿虞沒傷著。
你啊你,真不知叫我如何說才好。”
燕止危立刻叫冤:“今夜的事,我也不想它發生啊,我原本是要帶著阿虞去玩的。
玩沒玩成,還在冰水中泡了好久。
幸好護城河裡的冰碴子在上午就被清理乾淨了,否則我定已經破相了。”
“那你可有長教訓?”榮安王妃看著他。
燕止危委屈:“我一回京城就沒好事,不是在受傷就是在落水……
我都懷疑,是不是京城克我。
我在外遊學時,哪怕是日日去湖上劃船,也不見得落一次水。”
“什麼克不克的?一天天的,淨是瞎說。”榮安王妃瞪了兒子一眼,才回身打量溫知虞,忍不住誇讚:“阿虞穿這身衣袍真好看。
修身玉立,溫文爾雅,瞧著比大多數男子都要倜儻許多呢。
不過,這料子就差了些,你若喜歡,回頭我讓人多給你做幾套更好更合身的。”
“母妃……不責怪我麼?”溫知虞微微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