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神,探身去看時,河麵上隻浮動著一片青褐色的衣片。
河岸兩旁,更是尖叫的尖叫,呼救的呼救。
跳竹竿舞的姑娘掉入水中後便沒了動靜,隻剩水麵漩渦在湧動。
後掉入水的燕瓊,則拚命撲騰。
無人敢下水救人。
正月裡天正寒,掉入死水中,與掉入冰窟沒什麼兩樣。
“燕瓊!”
溫庭瑞急道:“阿瓊不會水!”
在場的人都不太會水。
“這可怎麼辦?”燕蘭琢臉色發白。
陸時箋更是沒有法子。
“等不及了!”燕止危伸手就扯下外袍:“阿虞,我先下去救人。”
溫知虞神色凝重:“當心。”
燕止危利落地爬上茶樓的雕花窗戶,從燕瓊跳下去的地方往下跳。
“嘩啦……”
這次,濺起的水花更高。
雅間內剩下的四人,一起探身擠在窗邊,焦急地往下看。
溫知虞心跳得有些快,手也不自覺地抓緊窗框邊緣……
這時,燕蘭琢側頭:“郡主不必擔心,阿危已經成長了許多。
護城河水雖寒,但他定會沒事。”
溫知虞點頭:“……嗯。”
她對水的確是有畏懼的。
好在,守在茶樓外的侍衛已經趕到河邊,紛紛跳下水去撈人。
突然,溫庭瑞激動地指著河的另一麵:“她她她……她從那兒爬起來了!”
“什麼?”陸時箋探身。
溫知虞定睛一看:“這不是那位跳水上竹竿舞的姑娘麼?”
怎會從很遠的地方上岸了?
燕蘭琢:“她要跑。”
溫庭瑞一聽這話便急眼了,雙手抓緊窗戶框的邊緣,將大半個身體探出窗戶,對著河岸大聲喊:“江綠柳!你不能跑!
我家阿瓊下來救你了!他不會水!
阿瓊要被淹死了!你站住……”
他恨不得從窗邊跳下去。
怕他掉下去,溫知虞連忙抓緊他的臂膀:“庭瑞,當心些。”
可彆全掉下去了。
護城河裡,已經全然看不見燕瓊的身影了,隻剩兩片隨著水晃動、時隱時現的衣片。
燕止危鑽出水麵,胡亂擦了把臉上的水珠,冷成青紫色的唇動了動,啞聲:“快!快點把燕瓊撈起來!”
對岸那頭,剛爬上岸的江綠柳往水上看了又看,似乎在遲疑。
眼看著,一片衣角又從水裡冒出來。
燕瓊還在掙紮。
燕止危衝侍衛吼道:“都愣著做什麼?快救人!”
因著今日進宮,帶的侍衛不多,又都是用來充門麵的,基本不怎麼會水。
幾人撲騰著朝燕瓊遊過去。
體力有些不支的燕止危,深吸了口氣,也再次吃力地鑽入水中。
幾米深的死水,猶如冰窟一般又冷又深,加上是在夜裡,入水之後什麼都看不清,想要救人並非易事。
岸邊,江綠柳似乎是遲疑了一瞬,便縱身跳入水中,猶如靈活的遊魚一般,眨眼便不見了。
濺起的水花,驚得岸邊人喧嘩一片。
溫庭瑞驚呼:“她是不是要跑路?”
話音落下,便見一抹黑影飛快地遊向燕瓊上一次露頭的地方的旁邊。
水麵蕩出一大圈漣漪。
在一陣漩渦之後,江綠柳吃勁地拽著已經陷入昏迷的燕瓊浮出水麵:“他……他在這兒……”
她水性極好,但到底是個纖瘦的女子,氣力有限,將燕瓊從深水中撈了浮起來已經用儘力氣。
侍衛們爭先撲過去,手忙腳亂地接過燕瓊。
“世子呢?”有侍衛抹了臉上的水。
茶樓裡,溫知虞指著一處:“阿危在那兒!”
溫庭瑞立刻指過去,揚聲:“快救阿危!阿危在那兒!”
侍衛又遊過去。
接近力竭的燕止危被扶著遊到岸邊,吃勁地爬離冰冷的河水,坐在石階上。
溫知虞顧不得旁的,抓起燕止危和燕瓊的大氅,費勁地小跑著下了茶樓。
出門前,在夥計驚詫的目光中取走了架子上掛著的一塊乾帕子。
她到時,燕瓊正被平放在岸邊的一個石階上,往外吐了一口汙水。
而旁邊,坐著嬌小瘦弱、渾身**的江綠柳。
京衛司巡夜的騎兵已經趕到,將圍攏的百姓與幾人分開。
溫知虞心驚地穿過人群:“阿危,阿瓊……”
燕止危扭頭,見到她,被水泡得慘白中透著一絲青的臉上露出一抹燦笑:“我沒事……”
溫知虞疾步靠近他。
在視線觸及一旁冷得瑟瑟發抖、整個人瑟縮在一起的江綠柳時,隻遲疑了一瞬,便把手中唯一一塊乾帕子遞過去:“江姑娘,擦擦吧。”
江綠柳哆嗦著抬頭,一張宛若打翻了顏料盤一般的臉上,杏眼明亮:“謝……謝謝……”
她哆嗦著接過乾帕子,用來裹住自已。
溫知虞遲疑了一瞬,又迅速將身上的鬥篷解下,遞給江綠柳:“阿瓊他們莽撞,驚得姑娘落水,我代他們向姑娘道歉。
方才,多謝姑娘救了阿瓊。
勞請姑娘先去茶樓驅寒歇息,等我片刻。”
江綠柳抓緊鬥篷,驚訝地抖著唇:“我……你……”
“對不住。”
溫知虞匆匆轉身。
燕瓊還未醒,燕止危又受了寒,她沒有多餘的時間同江綠柳道歉。
她匆匆來到燕止危麵前,先是將手中的大氅蓋在他身上。
燕止危發著抖:“阿虞……”
“自已蓋著。”溫知虞看了他一眼。
燕止危立刻抿唇,露出委屈模樣:“阿虞,你是生氣了麼?”
溫知虞沒說話,隻是唇角抿了抿:“我先去看阿瓊。”
侍衛們圍著燕瓊,七手八腳地幫他把喝進去的水吐出來。
吐完水後,他眼皮顫了顫,表情痛苦地睜眼:“我……是死了麼?”
溫知虞鬆了口氣。
她將燕瓊的大氅蓋了上去:“是江姑娘把你從水裡救起來的,侍衛去找馬車了。
你先緩一緩,馬車一到便回家。”
“江……江姑娘?是她!”燕瓊又咳出好幾口水,嘴巴一癟。
他這是要哭?
溫知虞先發製人:“嗯,就是被你嚇得掉進水裡的江姑娘。
待你好些了,需得同她道個歉,再好好道個謝才是。”
燕瓊:“……”
燕瓊嘴巴動了動,嘴角微抿,冷得不停發抖:“郡主嫂嫂……我好冷……”
溫知虞還未開口,另一道威嚴的聲音先插了進來:“現在知曉冷了?早乾什麼去了?”
糟了!
是禮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