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溫庭瑞說要去辛夷鎮踏青,燕止危揚眉:“去啊,為什麼不去?
我當初拿命搶救出來的豬崽,估計都已經下了好幾窩小豬崽了。
也不知那老頭還記不記得我?若是記得,可要好好宰他一頓!”
“肯定記得啊。”溫庭瑞道:“辛夷鎮的百姓,應當沒有人會不記得你。”
燕止危摸著下巴:“那我要挑個好日子去,摘他們的花,抓他們的雞……”
在說笑聲中,車馬入了陵南城。
秋日的陵南城,長街如洗。
古舊的青石板路兩旁,是低矮密集的屋舍,臨街的一麵是商鋪,往後便是民宅。
商鋪之間的分布著寬巷與窄巷,分彆供人或馬車通往後方的宅子……
入城時,臨近午飯的時間。
商鋪旁,竟有人燒著爐子、支起鍋具,在街邊慢悠悠地烹煮午飯……
這場景,看得眾人嘖嘖稱奇。
溫庭瑞好奇地掀開馬車簾子,探頭往街邊看。
這一看,便看見了街邊一戶商鋪的老板正在燉骨頭湯……
乳白色的湯汁,咕嚕嚕沸騰著,香味四溢。
溫庭瑞吞了口口水。
這時,添完炭的老板抬頭瞧見馬車上的少年,不禁笑問:“公子是外地來的吧?”
溫庭瑞說了事先準備好的說辭:“我們是去平寧城探親的,路過陵南城,進來歇歇腳。”
“探親的啊?”商鋪老板道:“陵南去平寧城,要行上十來日呢。
大老遠的,繞路不劃算。
聽你們這口音,像是京城的人吧?”
溫庭瑞驚了一下。
馬車停在街邊。
溫庭瑞扭頭看向車內的溫知虞和燕止危,小聲道:“他居然能聽出我的口音呢。”
燕止危道:“讓我來。”
他眨了眨眼,掀開車簾探出頭去:“老板,你還去過京城啊?”
見說話的換了個公子,老板依舊笑著:“年輕時候為了糊口,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
京城麼,隻是進去轉了轉。
那時候窮,連最便宜的客棧都住不起,就湊合在京郊的破廟睡了兩晚。
飯也沒好好吃,就吃了三天大饅頭,離開前才舍得花錢吃了碗雞湯餛飩……
如今想想,真是感慨。”
燕止危順著他的話道:“京城的雞湯餛飩,的確好吃,長安巷裡的那家老字號雞湯餛飩味道最好。”
“我也喜歡雞湯餛飩。”老板興奮道:“我當初回來做的第一個生意,就是賣雞湯餛飩。”
“那你現在為何轉賣山貨了?”燕止危問。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太難吃了,根本沒人吃,攤子倒閉了……”
“噗嗤!”
燕止危沒笑,反倒是溫庭瑞笑出了聲。
老板是個大度的人,聽見有人笑話自已,他也跟著笑起來:“除了餛飩攤,我還開過包子鋪呢。
不過,都倒閉了。
後來也認清了,我就不是個賣吃食的料,所以就轉去倒賣山貨了。
雖然轉不了大錢,但養活一家老小也還有剩餘……”
說完,他又道:“如今想想,還是賣山貨好,雖然賣得不多,但價格和量也算穩定。
像那些賣吃食的,都叫嚷著要活不下去了呢。”
“活不下去?”燕止危問:“是因為鬨了蝗災,糧食漲價?”
“公子你們也聽說這事了?”商鋪老板看了眼行人無幾的長街:“哎,今年各地鬨這麼大的蝗災,明年糧價肯定大漲。
先前的陵南城,不說有多熱鬨,但到了飯點的時候,城中食客是很多的。
今年鬨了蝗災後,各種糧價上漲,麵食鋪子啊甜點鋪子啥的,也隻能跟著漲價。
東西賣貴了,買的人就少了。
吃食這種東西講究個新鮮,賣不掉就賠本了,一日兩日還可以,時間久了,小商鋪哪裡經得住?
與其日日賠錢,還不如關了鋪子呢。”
燕止危若有所思:“的確是這個理。”
商鋪老板拿勺子撥著鍋中的湯骨:“先不同你們說了,我湯熬煮好了,要趁熱送去給我母親。
改日公子們若是有空,歡迎再來找我敘話。”
燕止危笑:“好說。”
馬車緩緩啟動。
顏九先行一步,帶人與事先來陵南的近侍接洽好後,在前方帶路。
一炷香後,馬車停在一處宅院外。
事先聘來的廚子早就做好了熱騰騰的飯菜,侍從又備好了熱水。
用完午膳後,一行人各自回屋洗漱、休息。
溫知虞和燕止危回了房間,沐浴更衣後,兩人都神采奕奕的。
燕止危問:“阿虞,我們偷偷溜出去玩兒好不好?就你和我。”
溜出去?
溫知虞問:“現在麼?”
“現在!”燕止危雙眼亮晶晶的:“去不去?”
溫知虞幾乎毫不猶豫:“那便去罷。”
燕止危打了個響指:“我來安排。”
陵南城雖不比新虞城繁華,但占地麵積大,居住的人口也多。
燕止危讓侍從安排了馬匹。
兩人換上了輕便些的衣服,避開補眠的少年們,攜手偷偷騎馬出門。
直到離開宅子一段距離,燕止危才長舒了一口氣:“咱倆這副偷偷摸摸的模樣,怪刺激的。”
溫知虞握著韁繩,側眸看他:“為何如此說?”
燕止危笑:“你我明明是拜了天地祖宗的正經夫妻,卻跑出了一副那什麼……暗度陳倉的架勢。”
溫知虞噎住:“世子近來課業記得不錯,撚起詞來越發得心應手了。”
“你是在說‘暗度陳倉’麼?”燕止危揚眉:“我這樣用,正確麼?”
溫知虞淺笑:“尚且可以吧。”
尚且可以?
燕止危輕揚了一下眉頭,轉頭吩咐顏九:“派兩人去買些茶酒點心,再買些香、紙錢金箔之類的帶上。
多買些,若是帶不走,就雇個馬車送到燕陵去。
噢對了,燕陵有守陵人,給守陵人也帶些東西過去,你看著買。”
說完,他朝顏九拋出一個錢袋。
顏九接過錢袋:“屬下遵命。”
說完,拉住韁繩,轉頭去和身後的侍衛交代了幾句,又把錢袋遞去。
而後,兩名侍衛騎馬離開。
溫知虞問:“今日就去燕陵麼?”
“嗯!”燕止危燦笑著看她:“雖說咱們成親已經祭過祖宗了,但祭的是在京城的祖宗!
陵南城的先祖們,或許有沒趕上喝喜酒的。
你我今日一到這裡,便馬不停蹄趕來祭拜他們了,他們一高興,定會護佑我們白頭偕老、長命百歲。”
“聽起來很不錯。”溫知虞笑:“既是如此,那便再多準備些東西吧?”
“啊?”燕止危摸頭:“還缺什麼嗎?”
溫知虞握緊韁繩,輕踢馬腹:“你跟上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