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對。”池解放搖頭歎息。
唉,這日子過的,他也想親爹了,有爹的孩子像塊寶,沒爹的孩子像塊草,長輩不在,這苦日子還有的過呢。
“彆搖頭歎氣了,大哥,你才多大?把自己搞得和一個小老頭似的。”
池硯上下打量了一下池解放的樣子。
半大少年身高也就是一米六多點,還由於饑荒問題瘦的和麻杆似的,雖然麻杆兒也比她這骨頭架子強點兒,但總歸算不上好。
池解放的皮膚被陽光曝曬的有些發黑,臉頰充滿了運動氣息。
這怎麼看都像一個陽光開朗大男孩吧?和日後陰暗爬行還被槍斃了的社會危險分子一點都掛不上鉤。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不關心你住院的二姐,反而過來關心我這個大哥,幺妹兒,你這心未免也太大了些。”池解放將懷中的家夥事兒重新放入了布袋子中,橫了一眼池硯說道。
“二姐?二姐現在不需要關心。”池硯半闔著眸子道:“主要是不需要我的關心,我若關心關心她,她可能就真不好在陽間混了,”
她又不是什麼爛好人,什麼人都關心。
她和池敏之間的掐命小遊戲,那是真玩命的,兩人之間的仇恨深埋已久,早就到了無法化解的地步。
池敏若是去了,便是去了,那又能如何呢?
“說話沒個把門的,哪有像你這樣當妹妹的。”池解放將布袋子拎起來往自己房間走,邊走還邊伸手招呼著池硯道。
“以前你沒見到,現在不就見到了嗎?”快步跟上池解放的步伐,有點滿不在乎的反問道:
“你光說我了,怎麼不說說你自己?若不是我提醒你將二姐送衛生所,二姐現在豈不是還在門口躺著?
而且你這個當哥的都不關心自己的妹妹,我也懶得瞎操那份心。”
池解放伸手拍了拍自己腦瓜子,打開親爹的房門,將布袋子塞了進去,才道:
“嗐!就你話多,而且你知道就好,說出來乾什麼,心領神會不就行了嗎?你這說出來不是讓你我都尷尬嗎?”
“你也知道尷尬啊。”池硯目光追隨著被塞入房間的家夥事兒,轉瞬又收回了視線。
家夥事兒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見過,隻不過是因為現在比較危險,她才比較看重這個。
有句話說的好,真理隻在大炮的射程之內才好用。
就像今天這事兒,如果沒有火力威脅,他們兄妹仨都得給自己唱涼涼。
“我不知道尷尬啊,這不就口頭上說說嘛,說說又不犯法。”池解放攤手道:“說實話,你就不怕我像對池敏一樣對你嗎?”
“有什麼怕不怕的,你不一直是像對池敏一樣對我嗎?”池硯無語的瞥了一眼池解放,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多愁善感感到鄙薄。
“彆瞎說,我那麼疼你,不乾那缺德事兒,而且二妹妹今天著實遭了大罪,我也不是完全不心疼嘛。”
順帶著池解放還比劃了一個做作的捂心口的動作,看的池硯眼疼,隻輕斥一聲:“貓哭耗子假慈悲,作做。”
“唉,還有你這麼說親哥的呢?”
池敏雖然被打出了內傷,還差點被池三虎用鐵鍬掃死,不過性命被保全了,最後還完完整整的被衛生所送回了家中。
年關將近,家家戶戶門頭都貼上了紅對聯,點上了往年剩下的爆竹。
聲聲爆竹入耳,彌彌煙霧繚繞,點點煙花乍起。
儘管人都快餓的走不動了,可依舊堅持著祖宗禮法,堅信著除舊迎新又一年。
隻要他們在新的一年收成好了,他們也就能熬下去了,隻要能活著,一切就都好說。
池家三個孩子孤零零的坐在院子裡,煙花爆竹,對聯紅貼,年夜飯…什麼的池家人都沒準備,至於即將到來的新年,將就將就也能過。
“都說除舊迎新,除舊迎新,我看這新也不怎麼好迎。”池敏搖頭晃腦滿目歎息地看著自己補丁摞補丁的衣服。
對於補丁衣服,池硯穿的也算是安之若素,怎麼說呢,她這個人有點隨遇而安。
享的慣人上人呼風喚雨的福,在環境不允許的情況下,也吃得下糠咽菜的苦。
隻不過她是個正常人呐,總是喜歡享福,不怎麼喜歡吃苦的。
“眼看要過年了,就是買不起年貨,出去逛逛看看外麵的新氣象也挺好,就當放鬆放鬆心情了。”
池敏將桌案上擺著的小鏡子揣入了衣兜中,不由分說拽著池解放和池硯就往外走。
身上沒有二分錢,池硯是沒有一點出去逛的心情的,逛了和沒逛差不多,還得看著彆人買的東西眼饞,她圖什麼呢?
她半橫著眸子看向了池敏道:“我不想去,你們自己去吧。”
池解放倒是晃了晃腦袋,才道:“既然想出去,就一起出去吧,快過節了,你一個人待在家裡沒什麼意思。”
雖然不情願,池硯還是被兩個人給拖了出去。
大街上的人不算多,連往年的零頭都算不上,可謂是冷清至極。
不過這也可以理解,人都餓得頭腦發昏,管他是不是年節將至,哪有心情出來晃蕩。
走進賣貨的供銷社,村裡的供銷社貨物還挺一般的,要什麼沒什麼,商品零零碎碎的不說,還沾著灰塵,一看就是長時間無人打理擦拭的結果。
就這副鬼樣子,也不知道有什麼好逛的,興致缺缺的跟在池敏和池解放的身後。
由於對賣的商品沒什麼興趣,她就將目光放到了來往的人群,一寸寸地打量著來來往往的人流。
就這麼隨意的掃描著,她的目光卻突然頓住了,在前麵的一對母女身上停下了視線。
那對母女母親穿得灰撲撲的,肩頭兩個補丁,胸口一個補丁,衣角邊料上還打了一排補丁,褲子和乞丐褲差不多,鞋子露得連腳趾頭都能看得到。
要這是春秋兩季也就算了,可現在是年底,是冬天,這破衣爛衫的連冷風都擋不住,出來瞎逛什麼,不怕把自己凍死嗎?
再看著婦人旁邊的姑娘,十六七歲的年紀,麵容白皙,五官雖算不得漂亮,但也稱得上一句周正,身材勻稱,四肢修長。
她上身身著一件紅色毛線編織的上衣,下身一條藍黑色的喇叭牛仔褲,腳踏一雙小皮鞋,脖子間還係著一條褐色毛線編織的圍巾。
就這姑娘一身的行頭打扮,也得值個三四十塊錢了吧。
要知道現在的人吃飯都是問題,哪還有心情打扮自己,可眼前這姑娘,不僅高挑,她還有肉啊。
就這麼兩個形象差異大到極點的人,池硯感覺她們兩個一點都不像母女,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湊在一起的。
也怨不得她多想,這年頭誰家母女穿著貧富差距如此之大的,難道是她看錯了?這對不是母女?
可她剛剛確實聽到了那姑娘叫婦人媽的。
眼前這兩人屬實奇怪了些,不過她也沒有探究人底褲的毛病,池硯隻是匆匆掃過一眼便不做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