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登西一家子狗登西,我還以為咱家本來就窮,爹能寄回來的東西也有限,大伯他們一家子貪的也沒多少,他們窮瘋了這才要把我們往死路上逼,
結果人家一家子貪的一點沒少,是單純的想要我們死絕了。
這口氣我忍不下,不行,我現在就得提刀殺過去。”
池硯仰身往身後牆上一靠,聲音卷雅溫和道:“彆瞎衝動,去了和送死差不多。”
“要是能去,我早就去了,還用你在這裡馬後炮。”池解放攤了攤手,滿臉無奈道:
“誰讓大伯家兒子多呢?三個半大後生,再加上大伯,一共四個壯勞力,就咱三個老弱病殘,跑去大伯家就是給人家送菜的。”
“那怎麼辦?就等著他們一家子吸咱們的血,吃咱們的肉,最後把咱們弄死了,還和咱爸說是咱們不懂事嗎?”池敏煩躁的拽了拽頭發。
“想報仇啊。”池硯懶懶的瞥了眼池敏道:“那就真提著刀去唄,晚上安眠藥一下,一人脖子上來一刀,一了百了。”
“嗬。”池解放輕嗤了一聲,他倒是希望池敏腦子一衝去殺了池學友全家,不過想想也不可能。
“不去。”池敏翻了個白眼道:“你們都知道是去送死,我就有病去送死嘛。”
“不去就不去吧。”池硯搖頭,就這麼明顯的送死計,池敏又不是傻子。
半斂起纖長的眉,她繼續道:“把學校機會的憑借存好了,免得讓大伯一家子土匪搶了。”
“說的在理。”池解放點點頭,把三張憑證一人一張分了出去:“自己看自己的,丟了就自認倒黴吧。”
“昂。”池硯一個挺身坐了起來,一把攥住了池解放伸出來的手中的憑借,剛要往回抽,結果卻抽不動。
兩人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一人的手中鉗著半張憑證,兩隻手都同樣乾瘦,
不同的是池硯的手更加白皙,而池解放的手已經初具少年雛形更加骨節分明。
氣氛一點點凝滯,寒的欲要結冰。
池硯抬起頭盯住池解放的臉,池硯的視線在他那張濃眉大眼的臉上逡巡了一圈,直到對方開口:
“想要呐,求我啊。”
池解放表情賤嗖嗖的,一副有本事你來打我的樣子。
“求你,大哥。”池硯非常放的下身段,反正現在的她要什麼沒什麼,又不是乾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求人就求人唄,多大點事。
“你可真行。”
池解放眼皮一抽,是真沒想到他幺妹這麼能屈能伸,以他近段時間的觀察,還以為幺妹轉成了個嗆人的刺頭,可沒想到她這刺頭當的一點都不稱職。
“嗯。”池硯讚同點頭道:“我確實很行。已經求你了,大哥,你說話算話的吧。”
“算數。”池解放微微張唇,挑釁道:“可記得要藏好彆丟了。”
鉗著憑借的銅色手指一鬆,憑借就這麼輕飄飄的落入了池硯手中。
捏緊手中的憑借,池硯不想理池解放那張賤兮兮的臉,趴在了床頭繼續翻她的《赤腳醫生手冊》下冊。
一看幺妹這小妮子表情都快掛油瓶了,池解放低笑出聲,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我的錯,彆生氣。”
“呦呦呦,我滴錯呐我滴錯。”池敏陰陽怪氣道:“我的憑借呢?大哥?怎麼不見你哄哄我呢?”
被這麼一陰陽,池硯直接就被逗笑了,池解放白了她一眼才道:“池敏你多大了?你是姐姐,怎麼好意思跟妹妹爭的?”
“我就爭了,怎麼著?”池敏瞪了瞪眼,伸手拍了拍床架子。
“那你還是少自取其辱了。”
池解放繼續拍著池硯笑得一聳一聳的肩膀,還不忘懟了池敏一嘴。
“嘖。”
緩了口氣後輕嘖了一聲,池硯都不想看池解放了,老池家的三個孩子,人均八百個心眼子,各個都是蜂窩煤。
池硯料的不錯,池大伯一家子確實盯上了他們剛到手沒多久的市裡的念書憑證。
沒出半個月,池家來了一大家子人,各個人高馬大的。
大清早的池硯和池敏被池解放摁著讀池家那看著讓人直呼行家的家規。
“…5、凡事當留餘地, 得意不宜再往。
6、施惠勿念, 受恩莫忘。
7、人有喜慶, 不可生妒忌心; 人有禍患, 不可生喜幸心。
8、一粥一飯, 當思來處不易; 半絲半縷, 恒念物力維艱……”
家規念了一半,就有人打了進來。
池硯感覺煩的要死,大清早的要讀家規本就擾人清夢,現在還有人打上門來,簡直令人頭疼。
摁著兩個妹妹讀規矩的池解放眉頭一皺,拎著廚房裡的菜刀就走了出去。
池家大門外站著四個青壯,為首的中年男人穿著一身短打,整個人有種被陽光照射過後的粗糙與健康,是大伯池學軍。
而池學軍身後還跟著三個半大後生,各個人高馬大的,分彆是池學軍的三個兒子,池一筒,池二定和池三虎。
四個人一個個手提著鐵鍬,陽光溫和的長輩麵孔下是一層化不開的輕蔑凶狠。
“解放呐,大伯來看看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唉,之前都怪大伯不好,沒有好好照顧你,也怪大伯窮,沒有錢,沒有能力把你們兄妹三個照顧好。
“是大伯對不起你爹,是大伯對不起你們兄妹三個啊,都怪大伯我沒能力啊……”池學友滿臉愧疚,痛心疾首地說道。
他那張和藹麵孔下的扭曲藏的很好,麵皮之下的麵皮難辨人鬼。
聽著池學友唾沫橫飛的關心,池解放卻隻感覺心頭一陣陣發冷,爹回來了,大伯也經常這副嘴臉,果真是人心隔肚皮。
手緊緊握著,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骨節都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眼見下一刻就要揮拳打向池學友了。
但他還是忍住了,他的教養讓他做不出公然毆打長輩的事。
平複了下心緒才道:“大伯,家中窮苦,家裡的兩個妹妹餓的骨立形銷的,求大伯給口吃食,讓妹妹們有機會活下去。”
這話他純粹就是鬼扯了,倆妹妹現在都長肉竄個子了,至於一開口就哭窮,這已經是這年頭的打招呼方式了。
人們都窮的厲害,一打招呼不是哭窮就是哭窮,生怕被人碰瓷借錢還沒法拒絕。
“大伯也窮啊,大伯要是有錢早就把你們接回家裡養著了,你看你三個哥哥這麼大個人了,各個不成器,愁啊,愁的你大伯頭發一把一把的掉。”
池硯縮在池解放身後,目光打量著池家這幾個不省事還貪的親戚,審視的目光在幾人身上遊移。
大伯家的三個好大兒是真的‘好大兒’啊,一個個人高馬大不說還虎背熊腰的。
不說莊家漢了,便是民兵打手也沒池大伯家的三個兒子孔武有力。
一家四個青壯年,也難怪池解放生生忍了被克扣錢糧的氣,寧願自己熬一年饑荒,都不願意上池大伯的門去要錢糧。
感情是因為大伯家的武德太過充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