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嫣能怎麼辦，隻能從椅子上起來，抱著一堆頭發亦步亦趨走到神座旁。
塞繆爾垂眸看見她，頓了一下，將手中的書倒扣在一旁。
他支起下巴，眼眸淡淡看向她。
見她每次總喜歡把頭發抱在懷裡，塞繆爾不禁問道：“不喜歡留長發？ ”
季嫣眨眨眸，倒也談不上不喜歡，就是很累贅。
而且還是伊比亞斯和瑞貝卡特意為她留的黑暗神同款。
她於是搖搖頭，隨後又在神明默許下伸手夠來塞繆爾剛剛看的那本書，有些好奇地翻開扉頁——
《光明神術論》
“光明？ ”
沒想到季嫣會翻開這本書，而且看起來似乎對它有些興趣。
塞繆爾解釋道：“你的體質和天賦不適合學習黑暗神術，這個比較適合你。 ”
季嫣很驚訝，“ 大人也會光明神術嗎？”
“ 不會。”神明的語氣輕描淡寫，“ 等你長大後，我會送你到聖殿去學習。 ”
聖殿？
季嫣懷疑自己聽錯了。
自古黑暗和光明是兩個不同且對立的陣營，塞繆爾為什麼會想讓她去學習光明神術，而且還要將她送到聖殿？
一時間，季嫣腦海中閃過無數想法。
她表情呆呆的，塞繆爾靜靜看了她一會，好奇道：
“ 伊比亞斯和瑞貝卡平時都是怎麼哄你的？”
神祇的聲音清疏而淡，從頭頂緩緩落了下來。
顯然是在轉移話題。
季嫣回過神，道：“瑞貝卡會給我念睡前讀物。”
都是些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季嫣聽過的，沒聽過的，現在都已經能倒背如流。
神明聞言，略微思索了下，抬起手，一本厚重的古書就出現在手心。
季嫣驚訝，塞繆爾這是要給她念童話讀物麼？
“坐到這裡。”塞繆爾淡淡示意他身側的位置。
季嫣隻好乖乖坐過去，蓬蓬裙緊挨著對方漂亮絲滑的黑袍。
塞繆爾的確是要給她念童話讀物，隻是他念的內容似乎和瑞貝卡給她念的是兩個版本。
是更適合黑暗寶寶體質的血腥、暴力黑童話。
季嫣：“……”
她一邊聽黑童話，一邊接受洗禮，全程麵無表情。
當一個細思極恐的故事結束時，神合上書，總結：“這是一個圓滿的故事。 ”
季嫣：“…… ”
結局是很圓滿，但過程的血腥暴力卻是隻字不提的。
再這樣下去，她怕自己也會被這些黑童話荼毒。
不過，塞繆爾這樣做，似乎隻是為了哄她，讓她待在這裡不會太無聊。
洗禮結束，季嫣睜開眼睛，看到神明托腮，清冷的眼眸直視著麵前的虛空，開始聆聽起信徒的祈禱。
他並沒有要將她先送走的意思，而是直接進行了每日的聆聽環節。
塞繆爾聽到什麼，季嫣並不能聽見，隻能通過對方的狀態和表情，判斷出他此刻的心情。
“想聽一聽嗎？”
塞繆爾的聲音打斷了季嫣的思緒。
幼崽一臉茫然，漂亮微圓的眼眸眨了眨。
塞繆爾似乎並不介意她留在神殿參與他的每日聆聽環節，他甚至覺得，她或許對信徒們向他祈禱的內容感興趣。
這一點，神祇倒是沒有猜錯，季嫣確實有些興趣。
沒有與塞繆爾客氣，她點頭說：“想。”
塞繆爾便捏了一道神術，隨後一陣淡淡的光芒將季嫣整個人籠罩，有些神奇，她呆了呆，很快就感覺四周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原本在她眼中單調冰冷的神殿，似乎活了起來。
那些肉眼難以見到的玄妙力量全部都實質化，變成了看得見的、五光十色的細線，彼此交疊纏繞，數以萬計。
與此同時，無數的小黑點在她眼前飄來飄去。
季嫣感覺那裡麵似乎有什麼東西，於是她伸手碰了一下。
“偉大的黑暗神大人，這世界終將是您的天下，懇請您降下神諭，踏平所謂的光明地界。”
呃，看起來似乎是哪個胸有遠大抱負的信徒所祈禱的願望。
季嫣還發現，她不僅能聽到對方祈禱的聲音，當她指尖深入小光點時，甚至能看到對方祈禱時的模樣，像投影一樣能看到一小段短範圍內的影像。
這種開著上帝視角窺視人間百態的能力，簡直不要太酷。
季嫣又碰向另一個光點。
影像裡是一個窮困潦倒的乞丐，他蹲在街角最陰暗的巷子裡，幾乎病態的臉流露出極端的瘋狂，仿佛自言自語式的祈禱：
“黑暗神在上，我已背叛光明，我將以我的性命起誓，若我能平安度過這個冬天，我將誓死效忠於您。”
看起來，這是一個走投無路的可憐人。他已然在光明神庇佑的土地上，走到了最艱難的時刻。
在生與死麵前，他寧願背叛信仰已久的神明，去祈求一個被世人賦予負麵標簽的邪神的垂憐，自甘墮落。
季嫣想知道，塞繆爾會聽到他的祈禱，並幫助他嗎？
她忍不住抬起頭。
“想幫他？”塞繆爾很快會意。
幼崽的眼神很特彆，他竟在那一刻沒能判斷出她是否對那個可憐的乞丐生出了一絲憐憫。
季嫣搖頭，“我想知道，您會回應他的祈禱嗎？”
神愛世人，是說神明會對每一個忠誠於他的信徒給予同等的偏愛，而又說神冷漠，是因為神對每一個信徒都是平等的態度，這就導致不會偏袒任何一個，因此又顯得無情。
季嫣想知道，塞繆爾更偏向哪一種，他會平等地愛他每一個信徒嗎？
塞繆爾說：“不會。”
季嫣沒想到會是這麼斬釘截鐵的回答。
“背叛不會隻有一次，他今天會為了求生而背叛巴爾德、歸順我，明天就能為了求生背叛我、討好巴爾德。”
原來神是這樣的腦回路。
季嫣被說服了，背叛隻有0次和無數次，就像氪金一樣。
塞繆爾考慮得要更加長遠。
這個乞丐很有可能會是個牆頭草，隨時在光明神巴爾德與黑暗神塞繆爾之間來回蹦躂。
季嫣似乎明白了一些，對於塞繆爾，神愛世人，是他願意每夜傾聽信徒的祈禱，並從茫茫人海中選擇真正有需要幫助的信徒，回應他們的祈禱。
回應的次數或許很少，但神明從不會看錯人，因此，非黑即白，這種近乎機器般準確的冷靜判斷，又透著幾分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