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淵怔住。
失去母親的那天，馳淵就長大了，而當父親也出現意外後，馳淵的整個世界都好像是空洞的，灰蒙蒙的，看不到亮光，他好像活在地獄裡，連痛苦都變得麻木。
他沒有想過未來，更沒有考慮過愛情。
這輩子仿佛除了仇恨再無其他，而現在，有人愛他。
馳淵胸口猛然湧起一股衝動，激烈的，柔軟的，平和的，少女明媚的笑臉將幾乎伴隨他一生的陰霾驅散。
他垂下眸，克製地將人擁進懷裡，久久沒有說話。
季嫣眨了眨眼，被馳淵抱住時，腦海裡突然響起一道久違的聲音：【恭喜宿主完成了救贖反派的任務，宿主要現在脫離世界嗎？】
季嫣愣住，這就完成了麼？
【是的宿主，反派現在已經沒有了仇恨，決定好好生活，與男主對立的可能性更是為0】
季嫣卻沉默了，她靠在馳淵懷裡，手指無意識地有些用力攥緊他的衣角，“完成任務了，就一定要離開嗎？”
【是……是……】係統突然卡頓。
季嫣聽到一陣滋啦的電流聲，好一陣，係統的聲音才重新響起，【抱歉宿主，剛才係統出現了一點故障，是否立即脫離世界，並不做強製要求，宿主也可以選擇在位麵世界自然死亡後進行脫離。】
【宿主也不必擔心時間流速問題，現實世界和位麵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位麵世界哪怕過去幾百幾千年，現實世界依舊是宿主剛綁定係統的那天。】
季嫣聞言，鬆了一口氣，剛才短暫幾秒，她已經無意識手心出了汗，滑膩膩的，她想念現實世界的父母，可也舍不得馳淵，更不想在他剛剛感受到救贖的那一刻拋下他。
還好，現實世界的時間幾乎不會變，她可以放心選擇留下來。
【宿主要選擇留下嗎？】
“嗯。”季嫣點頭，頓了頓，她又開口，“你平時也在嗎？”
係統基本沒有開口說話過，以至於在位麵世界的幾年，季嫣好幾次都差點忘記了它的存在。
【在的】係統的聲音沒有絲毫感情，【抱歉宿主，係統隻負責監測，並不給予宿主任何任務相關的幫助】
原來如此，季嫣也沒有在意，至少她能知道劇情，也有原主的記憶，有這兩樣就已經足夠了。
係統再度恢複沉默，季嫣思緒拉回，下一秒就聽到馳淵緊張沙啞的聲音：“哪裡不舒服麼？”
季嫣眨了下眼，才反應過來，她此刻還緊緊拽著馳淵的襯衫下擺，用力到指骨都泛白，愣了兩秒，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對馳淵搖了搖頭：“沒有。”
隻是她以為，她差點就失去他了。還好，她還能留下來。
季嫣重新抱住了馳淵，很用力，她一聲不吭，隻默默感受他胸口的溫度。
馳淵僵了下，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情緒，也用力回抱住她。
…
年底，季嫣和馳淵訂了婚，訂婚宴大肆操辦。
陸明豐的度假村也一炮而紅，季嫣身為最大股東，沾了男主的氣運賺得盆滿缽滿。
一開始還有人嫉妒，憑什麼季嫣運氣這麼好，不僅投資賭對了，瞎貓碰上死耗子，新未婚夫又比之前顧家還沒垮時的顧野還要好上百倍。
直到了解到季嫣學術上做出的成果，以及獲得的獎項和榮譽數都數不過來，那些聲音才徹底消失了，大小姐早已經不是以前紈絝不學無術的草包花瓶了，丟掉首富千金光環，也有了自己不可忽略的光環，眾人才重新認識了季家大小姐。
甚至接觸下來，更是發覺傳聞不可儘興，難怪連周宴和的太太都喜歡她，大小姐本人的確很討喜。
訂婚後，季嫣開始和馳淵同居，搬家那天，傭人拿著大包小包的行李陸續搬上車，季興文站在一旁冷冷看著，滿臉不開心。
季嫣沒辦法，隻能順順毛，好半天，把人哄好了，才被放走。
她哄了多久，馳淵就在外麵等了多久。
夜晚的風很冷，季嫣搓了搓手，鑽進了車裡。
回到兩人的新家，又花了很長時間安置行李，等整理完，已經很晚了，馳淵還有工作要忙，他在書房裡處理工作。
季嫣也沒休息，在一旁陪他，找了一本書安靜看著。
等馳淵忙完，季嫣也已經睡著了，蜷縮在沙發上，身上蓋了條毯子。
馳淵眼底漾開笑意，彎腰把人抱起來，季嫣迷迷糊糊睜了下眼，又軟綿綿靠在他肩膀上。
直到被放到床上，她才抬起手臂睜開眼，在馳淵要離開時，雙手猝不及防抱住他的脖頸。
馳淵怔了下，低下頭，眼眸一下變得漆黑。
“晚安。”小姑娘聲音軟軟的，在他唇上親了下，又心滿意足閉上眼睛。
良久。
馳淵垂下眼睫，壓下了心口晦澀翻湧的情緒，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晚安。”
季嫣這一覺睡得極好，醒來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整個麵頰幾乎都貼著馳淵胸口，她驟然抬頭想要退開一點，腦袋又撞到馳淵下巴上。
她不敢動了，馳淵側過身，將她納入懷裡，薄唇覆上她頭頂的發絲。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細小的塵埃浮動。
季嫣眨了下眸，心底泛起一絲暖意，她回抱住馳淵，身體蜷縮著，往他懷裡鑽了鑽。
她突然靠近，青年身體微微緊繃，想隱藏什麼卻來不及，他敏銳地感覺到，懷裡的小姑娘也頓時僵了下。
空氣仿佛有些微凝滯，他聲音沙啞：“抱歉。”
季嫣也一下子安靜了。
她知道，馳淵一直都在保護她，無論哪方麵。
他總是最後才考慮自己，極力壓抑情緒。
季嫣並不想他過分壓抑自己，忽視自己的需求。她抿起唇，不動聲色朝他貼近了些。
馳淵愣住。
季嫣垂下頭，發絲柔軟極了，從肩頭落下，她注視著馳淵，一雙杏眼水潤清亮，在他怔愣時，低頭親下來，從他額頭吻到鼻尖、下巴……
馳淵看著她，沒動，直到她親累了，伏在他肩膀上……
下一秒，季嫣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身體被托舉，又被放下，修長有力的手指按在她腋下，隨之而來的是洶湧至極的吻，密密麻麻，幾乎呼吸不過來，顯得她剛剛那一通下來，完全是小孩子過家家。
潔白的手指穿過發絲，少女柔軟的裙擺堆疊在腰間，像層層疊疊的蛋糕，空氣都泛起絲絲的甜。
隨即，
馳淵覆了下來。
…
季嫣又睡了一覺。
汗濕的發絲黏黏地貼著額頭，她沒有一點力氣，被馳淵抱去浴室洗了個澡，回來後乾乾淨淨，隻是還是沒有力氣說話，說話的聲音也很沙啞。
不怪馳淵，隻怪她平時缺乏運動，而原主本來的身子也過分嬌氣。
雖然……雖然馳淵也的確過分了一點，但他至少也任勞任怨，將她裡裡外外都照顧得很好。
今天是他們同居第一天，季嫣還在躺平休息的時候，季興文打來了電話。
季嫣張了張唇，發現自己現在的聲音很奇怪後，就立馬掛斷了電話，改用手指打字。
於是發現，早上七點多的時候，季興文就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還不止一遍。
季嫣迷迷糊有點印象，好像馳淵問過她要不要停下來接電話，並把手機遞給她，而她沒有力氣拿，電話打來一次就掛斷一次，直到清靜為止。
手機屏幕都染上霧氣。
季嫣：“……”
她忙給季興文發信息報平安，並解釋昨晚搬家太累了，所以睡得很死。
之後的消息就不敢再看了。
馳淵下廚煮了飯，季嫣聞到飯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餓得饑腸轆轆，掀開被子下床，穿好鞋，剛要起來，又跌回去，兩條小腿像麵條一樣軟綿綿。
季嫣不禁垂下腦袋，一臉懷疑人生。
馳淵聽到動靜，進了臥室，將一臉呆滯的大小姐抱了起來。
“……”季嫣於是放棄掙紮，乖乖靠在他懷裡。
馳淵把她抱到餐桌前，又揉了揉她的腦袋：“不舒服麼？”
季嫣搖頭，倒沒有不舒服，能接受，就是很奇怪。
她不想讓馳淵自責，彎起眼眸朝他笑了笑。
少女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了底下一截沾了顏色的白皙頸項，馳淵看見了，微微一滯，聲音啞道：“是我不好。”
季嫣沒吭聲，盯著反派那張冷峻卻自責的麵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動作很輕，在馳淵抬頭時，又湊近親了親他的臉頰，“馳淵……”
“嗯。”
“有人和你說過，你長得很好看嗎？”
馳淵愣了下，搖頭。
這張臉或許是不錯的，但小時候被排擠，馳淵受到最多的是冷言冷語，沒人誇他好看，隻會猜忌說，他傍大款，跟又老又醜的女人睡了。
至於現在，更沒有人會評價他的外貌。
生意場上，漂亮話太多，當不得真。
此刻從季嫣口中說出來，馳淵隻覺得受寵若驚。
而季嫣看見他此刻的模樣，心臟微微澀疼。
他從來沒有和她說過，他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偶爾林叢生會告訴她一些，僅是那一點點，就讓她很後悔，後悔當初沒能再多幫他一點。
她心疼不已，聲音軟下來：“你很好看，馳淵，你也很聰明，很厲害。”
“而且……”
季嫣認真盯著他的眼睛，“我很愛你。”
馳淵僵住，下一秒就將她抱進懷裡，力氣大到像要將她揉入骨血。
兩人緊密相擁，愛意也在此刻無聲蔓延。
馳淵想，他這一生太過幸運，在黑暗徹底來臨前，枯寂的心又重新長出血肉，於是撥雲見日，天光明朗。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