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突然開口。
沒來由的一句讓馳淵微微一僵。
季嫣沒有再逃避，她蹲下來，裙擺蓋住膝蓋如花瓣般散開，格外明亮的一雙杏眼認真看著他，“為什麼要過來找我？”
青年怔了下，錯開視線，烏黑細密的睫羽耷下來。
他一如既往地沉默。
季嫣看了他許久，久到小腿酸軟，沒辦法再繼續蹲下去。
她沒有再問下去了，淡淡收回目光，就好像剛才沒有問過那樣的話，聲音無比平靜道：“好吧，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如果你後麵還不舒服，就叫林特助送你去醫院，彆硬撐。”
季嫣站起來，濃密的睫毛微微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她轉身便要離開。
下一秒，一雙手輕輕扯住她的衣擺，修長漂亮，透著溫度過燙的緋色。
馳淵那一刻沒有鬆手，本能地將她留下來。
“我不放心。”他聲音沙啞。
季嫣腳步停下來，她眸光微微閃爍，沒有開口，隻聽他繼續說。
馳淵也知道，她想聽的不是這個，或許是燒糊塗了，那些平日裡無法說出口的話，仿佛終於找到了宣泄口，他聽見自己低啞的聲音：“因為……喜歡你。”
這份喜歡，他本想一輩子爛在肚子裡，可他還是貪心了，貪心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季嫣怔住，她之前就隱隱有感覺，反派或許有點喜歡她，可猜想和親耳聽到終歸不太一樣。
現在她得到答案了，季嫣卻又不免感到迷茫。
她喜歡馳淵嗎？拋開這個問題本身，季嫣綁定係統後，從未想過會在位麵世界和紙片人談戀愛，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哪怕周圍的一切都很真實，季嫣也無法完全將這裡當做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世界。
可她經曆的一切，以及身邊的人，都是那麼的鮮活，讓她沒辦法再把他們當成純粹的紙片人。
甚至在聽到周慧慧說自己和馳淵有親密舉動時，她會悶悶不樂，身體本能的反應不會欺騙人，她也同樣很在乎馳淵，不是隻把他當做需要救贖的反派。
季嫣不喜歡給自己留遺憾，而且，馳淵這樣的悶葫蘆此刻能表明心意，說出這樣的話，這對他來說一定很難，季嫣心臟忍不住軟下來。
“嗯，我知道了。”季嫣回過頭，垂眸看著麵前的病弱反派。
“那你要和我在一起嗎？”她幾乎是語出驚人。
那雙漂亮柔軟的杏眼，過分清澈、明亮，眼底倒映著他。
馳淵一愣。
季嫣看在他還是病人的情況下，沒有再繼續折騰他，隻是做了之前就想做、卻沒能做的事——揉了揉他的腦袋。
他發絲細密烏黑，意外的柔軟，洗發水的味道清新好聞，隨著她的觸碰沾染上指尖。
馳淵動作僵硬，額前細碎的發絲遮住了一雙錯愕的黑眸。
季嫣揉了兩把，輕聲道：“我這下真的要回去了。還記得我說的話了麼？不舒服就去醫院，讓林特助帶你去。”
說完，季嫣停頓一下，又道：“也可以叫我。”
馳淵“嗯”了一聲。
季嫣收回手，沒再看他的表情，轉身離開。
在關上房門前，她抿了下唇，想了想，還是回了頭：“馳淵。”
馳淵抬頭。
“晚安。”
小姑娘的聲音格外好聽，柔軟又帶著一絲認真。
話音落下，季嫣才真的走了。
馳淵盯著她離開的方向，看了很久，窗外暴雨不知疲倦地下著，喧囂滾燙之下，一顆冰冷的心微微顫動。
…
季嫣以為會失眠，但卻睡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安穩覺，第二天醒來，雨已經停了，太陽也出來了。
不知道馳淵怎麼樣了，季嫣不放心，快速洗漱完就去了隔壁。
房間裡隻有林叢生，季嫣疑惑：“馳淵不在嗎？”
“季小姐，馳總在樓下廚房做早餐，您彆擔心，馳總讓我告訴您，他燒已經退了，今早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季嫣聞言鬆了一口氣，就迫不及待告彆林叢生，去樓下找了馳淵。
民宿的小廚房裡，青年係著一條圍裙，身形頎長漂亮，在料理台前忙碌。
這一幕十分美好，季嫣腳步不自覺變慢。
然而她這時候又不免胡思亂想，昨晚的事，他會不會不記得了？如果馳淵真的忘了，那她該要怎麼提醒他？
不等季嫣想完，馳淵聽到動靜，回過了頭。
那雙黑眸淡淡的，聲音也依舊聽不出情緒：“麵條就快煮好了。”
季嫣回過神，乖乖“哦”了聲，想了想，還是走上前：“需要我幫忙嗎？”
馳淵：“嗯。”
季嫣聞言，彎了下眸，“需要我做什麼？”
馳淵卻突然道：“還作數麼？”
“嗯？”季嫣一愣，抬起頭疑惑看向他。
馳淵看著她的眼睛，他聲音沙啞而認真：“昨晚的話，還作數麼？”
季嫣很快反應過來，她一時沒有看他，視線落向他身上的圍裙，半晌，點了下頭。
當然作數的。
馳淵“嗯”了一聲，也沒再說話，繼續低頭煮麵，他到底沒有真的要季嫣幫什麼忙。
吃完早飯，馳淵才告訴季嫣，季興文要他們提前回來，上午十一點小島上有去往a市的客船，馳淵也已經買好了回雲城的機票，坐船到a市後，他們當天晚上就能抵達雲城。
季嫣沒有意見，畢竟出了這些事，她也沒有再繼續玩下去的興致了。
離開小島前，季嫣又去醫院看望了一下周太太，同他們告彆後才跟馳淵到港口去登了客船。
兩個多小時後，客船在a市港口停靠。
季嫣跟隨馳淵下船，下船的台階上有水，季嫣低頭提了下裙擺，然而猝不及防腰身一緊，是馳淵將她抱了起來。
她愣了愣，抬頭，手指搭在他肩膀上。
馳淵沒吭聲，隻抱著她，直到下到平坦的地麵上，才將她放下來。
季嫣站穩後，還是一臉茫然，鼻尖還殘存著馳淵發絲上洗發水的清香。
林叢生在一旁隻當什麼也沒看見，卻也忍不住眉眼笑開。
周圍人來人往，季嫣愣了許久，才慢慢適應她和馳淵之間的新關係，她並不排斥，甚至很喜歡這種變化。
就在她思考時表情顯得格外呆滯時，手上又微微一涼，季嫣低下頭，眸光裡映入被馳淵牽住的手指。
他手指修長帶著涼意，有薄薄的繭，微微挽起的袖口緊貼著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