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宗的鐵腕清洗並未因三位金丹長老的叛逃而有絲毫鬆懈,反而愈發酷烈。
蘇妙音奉宗主之命,對極樂峰的盤查幾乎是掘地三尺。高壓之下,那些曾經依附花想容,手上或多或少沾染了些許汙跡的弟子、管事,無不心驚膽顫,如履薄冰。
終於,在一間陰暗潮濕的臨時審訊室內,一名曾經在極樂峰掌管庫藏的執事長老,在連續數日的酷刑與心理攻勢下,神魂幾近崩潰。
此人名喚吳海,金丹初期修為,在花想容麾下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掌握著極樂峰不少隱秘。
他本以為憑借自己的修為,能夠扛過這次審查,最多不過是損失些身外之物。
然而,蘇妙音的手段遠比他想象的更為狠辣,而宗主司徒顏的決心,更是讓他看不到任何僥幸的可能。
當一縷特製的搜魂絲,帶著冰冷刺骨的寒意,即將觸及他的識海時,吳海徹底崩潰了。
“我說!我全說!”他嘶啞地哭喊著,涕淚橫流,哪還有半分金丹長老的風範。
“花想容……花想容她……她與南宮家有密約!她要圖謀宗門禁地……墮仙情塚!”
“墮仙情塚?”蘇妙音秀眉緊蹙,這個名字在合歡宗內,尋常弟子甚至連聽聞的資格都沒有。唯有各峰長老與核心高層,才知曉這處禁地的重要性。
相傳,“墮仙情塚”之下,鎮壓著一樁關乎合歡宗千年氣運的驚天隱秘。
具體是什麼,眾說紛紜,有說是上古魔頭殘魂,有說是遠古仙人遺蛻,更有甚者,傳言那裡埋葬著一段足以顛覆修真界的情感糾葛。但無論真相如何,曆代宗主都將“墮仙情塚”列為宗門最核心的禁區,布下重重禁製,嚴禁任何人靠近。
花想容的野心,竟已膨脹到要染指此處!
這個情報太過重大,蘇妙音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將完整供詞,呈送給了宗主司徒顏。
宗主大殿之內,氣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重。司徒顏看完供詞,那張清冷的容顏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她手中的玉簡,被無形的氣勁碾成了齏粉。
“好一個花想容!好一個南宮家!”司徒顏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焚天煮海般的怒意,“竟敢將主意打到‘墮仙情塚’的頭上,這是要掘我合歡宗的根!”
她當即下令,召集各峰主事長老,於宗門議事大殿議事。那些因受極樂峰牽連,尚在被軟禁或審查中的長老,自然沒有與會的資格。
議事大殿內,數十位長老齊聚一堂,他們大多已知曉血煞宗插手之事,此刻見宗主神色如此嚴峻,心中都明白,恐怕又有天大的事情發生。
司徒顏端坐於宗主寶座之上,鳳目掃過下方神色各異的長老,將那份記錄著驚天陰謀的玉簡投影於大殿中央。
當“墮仙情塚”的字眼出現,當花想容與南宮家那膽大包天的圖謀被揭示,整個大殿之內,先是一片死寂,隨即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驚怒。
“豈有此理!花想容狼子野心,死有餘辜!”
“南宮家欺人太甚!竟敢覬覦我宗禁地!”
“宗主!此事斷不可姑息!必須嚴懲叛逆,犁庭掃穴,將南宮家在我合歡宗勢力範圍內的所有爪牙,儘數拔除!”
“請宗主下令,我等願為先鋒,踏平南宮家所有據點!”
群情激奮,殺氣騰騰。各峰長老紛紛起身請命,言辭激烈,恨不得立刻與南宮家不死不休。墮仙情塚乃是合歡宗的逆鱗,觸之者,必遭反噬。
司徒顏抬手,虛按了一下,殿內才稍稍安靜。她沉聲道:“諸位長老稍安勿躁。花想容已死,但其罪孽滔天,極樂峰餘孽必須徹底清算。南宮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合歡宗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她眼中寒芒閃爍:“傳我諭令,即刻起,對所有已知的南宮家據點,展開全麵清剿!同時,徹查宗內所有可疑人員,務必將南宮家安插在我宗的暗子,連根拔起!”
“至於墮仙情塚……”司徒顏語氣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凝重,“此事涉及宗門最高機密,本座自有安排。當務之急,是先剪除南宮家伸向我宗的爪牙!”
“謹遵宗主令!”眾長老齊聲應道,聲震殿宇。
一道道命令從宗主大殿發出,合歡宗這架巨大的戰爭機器,在沉寂了數百年之後,終於開始顯露出它猙獰的一麵。
而遠在數千裡之外的南宮家,似乎也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原本在合歡宗勢力範圍內活動的南宮家修士和商隊,如同退潮般迅速收縮。一些原本囂張跋扈的南宮家附屬勢力,也變得低調起來,甚至直接關閉了山門,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更有隱秘消息傳來,南宮家內部正在暗中調集高手,似乎在防備著什麼。
兩大勢力之間的空氣,驟然緊張到了極點,仿佛一根繃緊的弦,稍有外力,便會徹底斷裂,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翠微居內,牧九依舊是那個不起眼的“王雨晴”。他每日打坐修煉,偶爾出門,也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在旁人眼中,他與這場席卷整個宗門的風暴,似乎隔著遙遠的距離。
然而,無人知曉,這個“膽小怯懦”的外門弟子,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聽著外麵日益增多的巡邏隊伍踏過青石板路的腳步聲,感受著空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緊張氛圍,牧九的內心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隱秘的快意。
“墮仙情塚……”他默念著這個從林小桃、趙青璿日常閒聊八卦中,以及蘇清璃侍女口中偶爾泄露出的隻言片語中的詞彙。
他原本隻是想將極樂峰與南宮家的水攪渾,卻沒想到,無意中拋出的一塊石頭,竟然真的砸中了某個深藏水底的巨獸。
花想容與南宮家,竟真的在圖謀這等關係宗門氣運的禁地?
這倒是意外之喜。
他原本的計劃,隻是讓合歡宗高層將注意力從追查寒鴉穀,轉移到極樂峰與南宮家的勾結上,為自己爭取更多潛修蟄伏的時間。現在看來,效果出奇的好,甚至好得有些過頭了。
合歡宗與南宮家若是真的全麵開戰,那這修真界,可就真的要熱鬨起來了。
牧九緩緩收功,築基初期的靈力在經脈中奔湧,又凝練了不少。
他走到窗邊,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主峰,那裡是宗主大殿的方向。此刻,想必正是一片劍拔弩張。
“接下來,該如何走呢?”牧九輕聲自語。
南宮家與合歡宗的矛盾已經徹底激化,他這顆小石子,似乎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
但,真的完成了嗎?
牧九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那枚“恰好”出現在王雨旋身上的南宮家令牌,隻是一個引子。而那幾封看似天衣無縫的匿名信,雖成功攪動各峰係猜忌,但蘇妙音和司徒顏那等級數的人物,真的會完全相信來曆不明的情報嗎?
或許,她們隻是順水推舟,利用這些情報來達成她們自己的目的?
比如,徹底鏟除極樂峰的勢力,進一步集權。
又比如,借此機會,試探南宮家的底線,甚至主動挑起爭端,以解決某些積壓已久的矛盾。
牧九的腦海中念頭飛轉。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力量,還不足以在這樣的旋渦中心左右逢源。最好的選擇,依舊是蟄伏,繼續提升實力。
隻是,這“墮仙情塚”,倒是讓他生出了幾分真正的好奇。能讓花想容不惜勾結外敵,甚至牽動南宮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其內隱藏的秘密,定然非同小可。
“若有機會……”牧九眼中閃過一抹幽光,但隨即又被他按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