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城的晨霧像一層薄紗,籠罩著這座邊陲小城。城東的早市已經開張,蒸籠裡冒出的白氣混著叫賣聲飄向街巷深處。牧九裹緊灰色鬥篷,避開熱鬨的主街,拐進一條狹窄的暗巷。
黑市的入口藏在醉仙樓後廚的地窖裡。牧九熟門熟路地穿過油膩的廚房,對廚師長微微頷首。對方頭也不抬,隻是用炒勺敲了敲牆角的一個酒壇。
地窖比想象中寬敞,潮濕的空氣中混雜著各種古怪氣味:藥草的苦澀、金屬的鏽味、還有若有若無的腐臭。數百個攤位無序地排列著,每個攤位前都掛著盞幽綠的燈籠,照得人臉色發青。
牧九戴上了準備好的青銅麵具。輕車熟路地穿過人流,在一個掛著“屍不語”木牌的攤位前停下。
攤主全身裹在黑袍裡,連眼睛都沒露出來。攤位上整齊擺放著七具屍體,每具屍體額頭都貼著鎮魂符。
“陰年陰月陰日女屍,要“新鮮”的,”牧九壓低聲音道。
黑袍下伸出一隻枯瘦如柴的手,指向最右邊那具。那是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女子,麵容安詳如睡,眉心一點朱砂格外鮮豔。
“三百靈石,不二價。”攤主的聲音像是兩塊骨頭摩擦發出的。
牧九神識掃過女屍,在看到她左手小指不自然的彎曲時瞳孔微縮——這是《化生訣》中記載的“通幽脈”,正是他要找的。
“太貴。”牧九搖頭,“屍體保存得不好,陰氣已散了三成。”
“三百。”攤主紋絲不動。
牧九假裝猶豫,實際上在用眼角餘光觀察周圍。三個攤位外,有個戴猴臉麵具的人已經往這邊看了三次。
“二百八,加上你攤子下麵那個青銅盒子。”牧九突然道。
黑袍攤主第一次有了反應,他微微抬頭,雖然看不見眼睛,但牧九能感覺到一道冰冷的目光。“你知道盒子裡是什麼?”
“不知道。”牧九坦然道,“但我知道它和這具女屍是一起的。盒子內側刻著'七月十五,子時三刻',和女屍指甲縫裡的銅鏽年份一致。”
沉默良久,攤主從攤位下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青銅盒:“三百,盒子送你。”
交易完成,牧九將女屍收入特製的儲物袋,青銅盒則貼身放好。離開前,攤主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記住,彆讓她睜眼。”
回到租住的洞府,牧九啟動了所有禁製。他將女屍平放在石床上,取出七根銀針,分彆刺入女屍的眉心、咽喉、心口和四肢。
“天道有缺,化生補之”牧九念誦著古怪的咒語,右手食指變得漆黑如墨。他沿著女屍的脊椎緩緩劃下,皮膚如花瓣般向兩側分開,卻沒有一滴血流出。
當劃到後心位置時,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自動卷起,把這張皮與之前獲得的拚在一起時,銜接處竟然自動愈合。
牧九小心翼翼地將它在燭光下展開——正是《化生訣》的築基篇。
“果然可以”牧九眼中閃過一絲狂熱。他迫不及待地閱讀新獲得的內容,當看到“築基篇需以築基女修背皮為引”時,眉頭皺了起來。
就在這時,石室內的燭火突然劇烈搖晃。牧九猛地回頭,隻見石床上的女屍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更詭異的是,女屍原本素淨的臉上,此刻竟浮現出精致的妝容——朱唇如血,黛眉如劍,額間一朵妖豔的曼珠沙華。而這張臉,赫然與牧九有七分相似!
“見鬼!”牧九迅速掐訣,三道黑氣如鎖鏈纏向女屍。然而女屍隻是微微一笑,然後重新閉上了眼睛。等牧九再查看時,女屍麵容已恢複原狀,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洞府外,一隻紙鶴悄無聲息地落在窗欞上。牧九打開一看,是黑市中間人的傳訊:“南宮家懸賞追查古墓命案,小心。”
牧九指尖燃起黑火將紙鶴燒毀,目光落在女屍身旁的青銅盒子上。
用銀針挑開盒縫處已經乾涸的血痂,一股腐朽的氣息頓時彌漫整個石室。盒內鋪著一層黑紅色土壤,中間嵌著半片龜甲,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星象圖。
“葬土”牧九撚起一小撮土壤在指尖摩挲,“至少是三千年以上的戰場土。”
他將龜甲碎片放在燈下細看,那些星象線條在光照下竟然開始緩慢移動,最終組成一幅地圖。地圖中央標著個骷髏圖案,旁邊小字寫著:“活人墓,死門開”。
牧九瞳孔微縮。他迅速從懷中取出之前那具女屍左手小指的指甲——在燭光透射下,指甲內部顯現出與龜甲上完全一致的紋路!
“七月十五,子時三刻”牧九喃喃自語,突然明白了什麼。他猛地起身來到洞府角落,掀開地上的一塊青磚。下麵藏著的正是三年前從一個算命瞎子那搶來的《星象輯要》。
書頁嘩啦啦翻動,停在“鬼節星象”一節。牧九的手指停在插圖上——七月十五子時,正是天狗食月、陰氣最盛之時。
“原來如此。”牧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盒子上刻的是活人墓開啟的時間。”
他剛要把龜甲收起,突然渾身一僵。洞府外的預警禁製被觸動了。
三道神識正從不同方向掃來,其中一道帶著熟悉的血腥氣——南宮家的血引術!看來柳紅袖死後,他們通過血脈感應找上門了。
牧九迅速將女屍和重要物品收進儲物袋,同時左手掐訣在臉上抹過。他的麵容開始扭曲變化,眨眼間就成了一個麵色蠟黃的中年修士。
“砰!”
洞府大門被暴力破開。三個身影出現在煙塵中:一個南宮家服飾的老者,一個渾身籠罩在黑霧中的修士,還有個戴猴臉麵具的人——正是黑市裡那個窺探者!
“閣下何人?”牧九故意沙啞著嗓子問,右手已悄悄按在腰間的陰蛛絲上。
南宮家的老者冷哼一聲,手中浮現一盞魂燈,燈芯赫然是柳紅袖的一縷頭發:“殺我南宮家暗子,還敢裝傻?”
牧九心中一凜,表麵卻不動聲色:“道友認錯人了。在下”
話未說完,那黑霧中的修士突然出手!一道烏光直奔牧九麵門而來。牧九側身閃避,臉上的易容術卻被擦破,恢複了本來麵目。
“果然是你!”猴臉麵具人尖笑,“把《青銅盒》交出來,饒你不死!”
牧九眼睛眯起——原來黑市交易時就被盯上了。他不再廢話,袖中陰蛛絲驟然射出,同時左手拋出一把磷粉。
“轟!”
磷粉遇氣即燃,瞬間將整個洞府變成火海。牧九趁機施展土遁術,卻在即將沒入地下的刹那被南宮家老者的縛靈索纏住腳踝。
“搜他魂!”老者厲喝。
千鈞一發之際,牧九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腰間玉佩上。玉佩應聲而碎,爆出一團黑霧。霧中伸出數十隻蒼白鬼手,將縛靈索生生扯斷。
這是他從古墓女屍身上得到的保命之物,隻能用一次。
牧九的身影徹底沒入地下——身後傳來南宮家老者的怒吼和猴臉麵具修士的咒罵聲。
他強忍丹田絞痛,捏碎一張匿蹤符,朝著與黑市相反的方向疾馳。
三日後,當他從一處荒墳爬出時,手中已多了一卷竹簡,上麵潦草記載著青冥城周邊修仙家族的秘聞。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目光鎖定了城北的王家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