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心血,七百多個加班到淩晨的日子,兩本厚厚的胃藥處方箋……
最後換來的,是一張輕飄飄的辭退通知。
冰冷的打印機吐出的a4紙,比手術刀還鋒利,無聲地切斷了陳默和這家公司之間所有的臍帶。
人力資源部那個妝容精致的女人,聲音公式化得像ai:“陳默,很遺憾,經公司研究決定,你的崗位不再需要了。”
空氣凝滯,窗外午後的陽光白得刺眼,卻照不進這間小小的格子間。
五年,陳默像一顆鉚釘,死死釘在這個位置上,熬乾了心血,熬壞了身體,此刻卻被一根手指,輕描淡寫地撬起、丟棄。
“默哥,彆這樣。”
一個帶著假惺惺歎息的聲音插了進來。
王磊踱步過來,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同情,可那雙眼睛裡,藏不住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
他拍拍陳默的肩膀,力道不輕,帶著某種宣告勝利的意味,“公司嘛,總得向前看,優勝劣汰。你這位置,領導覺得更需要……嗯,更有衝勁的年輕人頂上,比如我。”
他刻意停頓,欣賞著陳默瞬間蒼白的臉,“至於泄露客戶資料給競爭對手那事兒……唉,念在你這些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公司就不追究了,大家體麵點,好聚好散啊?”
泄密?
陳默猛地抬頭,像被毒蛇咬了一口。
荒謬的指控像一盆滾油,兜頭澆下!
他張了張嘴,喉嚨卻被一股灼熱的腥甜堵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憤怒在血管裡奔湧,撞擊著太陽穴,突突直跳。
“王磊!你放屁!”
陳默嘶吼出聲,聲音卻乾澀破裂,帶著自己都陌生的絕望。
“那份資料明明是你……”
“我什麼?”
王磊迅速截斷陳默的話,聲音陡然拔高,蓋過了他的嘶吼,臉上那點虛偽的同情瞬間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赤裸裸的惡意和鄙夷,“陳默,說話要講證據!你電腦裡那些東西,技術部可都查得一清二楚!監控也拍到那天晚上就你在加班!鐵證如山!”
他嗤笑一聲,像在驅趕一隻令人厭惡的蒼蠅,“保安!送他出去!彆耽誤大家工作!”
兩個穿著製服的保安應聲上前,動作粗魯,一左一右鉗住了陳默的胳膊。
陳默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樹,身體被一股蠻橫的力量強行拖離了熟悉的位置。
文件夾被帶翻,散落的紙張像一場慘白的雪,紛紛揚揚落在地上,被混亂的腳步踐踏。
筆記本電源線被扯斷,屏幕瞬間熄滅,映出他狼狽扭曲的影子。
周圍的同事,有人低下頭,手指在鍵盤上無意識地敲打。
有人眼神躲閃,迅速移開目光。
有人嘴角甚至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看戲般的笑。
被拖行過長長的辦公區,每一道投來的目光都像針,紮在臉上。
屈辱和憤怒幾乎將陳默撕裂。
五年的忠誠和付出,最終換來的是汙蔑、驅逐,以及這如同垃圾般被清場的結局。
寫字樓冰冷的玻璃旋轉門無情地將他吐了出來。
正午的陽光刺得眼睛生疼。
身後,王磊追了出來,他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
他慢條斯理地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帶著施舍般的姿態遞向陳默,臉上是令人作嘔的悲憫:“默哥,擦擦吧,彆太難看了。看開點,這世界就這樣,公司嘛,不養閒人,也不養……不中用的人。”
他特意加重了“不中用”三個字,嘴角勾起一抹勝利者專屬的、冰冷的弧度。
陳默停下踉蹌的腳步,慢慢轉過身。
胃部熟悉的絞痛感又湧了上來,但此刻,一種更冰冷,更堅硬的東西壓過了它。
陳默看著他,看著他遞過來的那張象征著“體麵”的紙巾,忽然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極其古怪,近乎猙獰的笑容。
“謝謝王經理。”
陳默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他沒有去接那張紙巾,而是伸出右手,極其緩慢地、仔仔細細地用指尖捏住紙巾的一角,然後,輕輕一抽。
動作輕巧得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王磊大概以為陳默是氣瘋了,鼻腔裡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眼神裡的輕蔑更濃了,仿佛在看一隻無用的螻蟻最後的掙紮。
“臟東西,是該擦擦。”
陳默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帶著淬了冰的寒意。
說完,他攥著那張紙巾,狠狠地在臉上抹了一把,仿佛要擦掉某種看不見的汙穢。
然後,在保安和王磊混合著鄙夷與警惕的目光中,他轉過身,脊背挺得筆直,一步一步,走向外麵刺目的陽光裡。
那張沾了他臉上汗水和屈辱的紙巾,被他緊緊攥在手心,揉成了一團。
它上麵,留下了他清晰完整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