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綰一身都臟兮兮的,江沅打水幫她擦了擦。
看著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江沅從護士那裡要來了藥膏,用棉簽給她抹著那些撞傷和擦傷。
“疼不疼啊?”
岑綰看著她緊皺的眉頭,笑道:“能讓江大小姐給我服務,疼點也是值得的。”
江沅抬頭看她:“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岑綰輕聲道:“真的沒事,我躺在崖底的那一刻就在想,我還有你,還有外婆,還有那麼多想做的事情沒做,一定要活下去。”
“至少我現在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變成傻子,已經很好了。”
江沅白了她一眼:“我看天底下沒有比你更傻的傻子了!”
岑綰隻是笑。
有時候她覺得命運總是在捉弄她,在她最接近幸福的時候給她迎頭痛擊。可有時候她也慶幸,上天還是眷顧她的。
剛剛好她手邊就有幾塊碎石,剛剛好滾下去的時候被樹擋了幾次增加了緩衝,現在還能躺在床上跟江沅說笑,已經是老天的恩賜了。
江沅眼睛都還是紅的:“反正你以後不許再一個人進山了,太危險了!”
岑綰:“我儘量。”
如果不是吳安皓突然出現,她這趟也不至於沒有收獲,甚至還差點把命搭進去。
“我以前和老師他們在滇西的時候,地震、泥石流、山體滑坡,什麼都見過。也經常去徒步,進到大山裡的次數也多,這次純粹是人為乾擾。你放心,我會注意的,保證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哼,”江沅彆過頭,“就知道你不會聽,你自己看著辦吧。”
岑綰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江沅沒理。
她又扯了扯,一雙清亮的眼眸可憐巴巴地看著她:“沅沅,我想喝水。”
江沅:“……彆裝可憐。”
說完,還是轉身去床頭給她拿過杯子喂她喝了。
江沅陪著她說了會兒話,就被岑綰催著回去了。
“那你晚上怎麼辦?”江沅不放心。
“醫院有護士呢,你回去給我帶點衣服和日用品,再說醫院睡著也不舒服,你明天白天再來看我。”
江沅本來想在病房裡陪著她,最後還是被趕走了。
江沅走後,岑綰蹙起了眉,身上還是哪兒哪兒都不舒服,一動就疼。
一整天不僅身體高度疲憊,精神也一直緊繃著,起起伏伏像是坐過山車一樣,耗儘了所有精力。
不再強撐著,她慢慢地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
沈屹驍在她病床邊坐著,垂眸看著她。
岑綰睡得很不安穩,眉心皺著,額頭也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很難受的樣子。
沈屹驍伸手把她耳畔的碎發輕輕撩到耳後,指尖停在離她臉頰半寸的地方,卻遲遲沒有落下去。
她臉色蒼白,整個人好像隨時都會碎掉。
他想起抱她時的感覺,好像比以前更瘦了。
這些年,過得不好嗎?
見她唇瓣乾涸起了皮,沈屹驍拿過一旁的杯子和棉簽,蘸了些溫水,輕輕地塗抹她的嘴唇。
病房裡很安靜,整個醫院都陷入了沉寂。
沈屹驍肆無忌憚地看著她,眼底晦澀複雜:“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守著她睡了會兒,擦了汗,給她掖了掖被角,剛起身離開,岑綰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
原來不是錯覺。
看著那道熟悉的背影,岑綰猶豫了半秒,還是開口叫住了他。
“沈屹驍。”
沈屹驍腳步一頓,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直到岑綰又叫了一聲。
他轉過身,岑綰睜著那雙烏黑清亮的眼眸,正定定地看著自己。
沈屹驍喉間發澀:“你醒了?”
“嗯。”
岑綰動了動唇,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從她被救回來之後,他一直沒有露麵,可為什麼又在半夜來看自己?
她看了眼牆上的鐘,已經快淩晨兩點了。
“你還不去休息嗎?”
“還有哪裡不舒服?”
靜默了幾秒,兩人同時開口。
都愣了下。
岑綰搖了搖頭,輕聲道:“我沒事,今天,謝謝你。”
“謝錯了。”
“嗯?”岑綰一時沒反應過來。
沈屹驍走上前,懶洋洋地伸出長腿,勾過床邊的凳子重新坐下。
“腦震蕩震傻了?這已經是第二天了。”
岑綰:“……”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帶人來找我。”
不然她不一定能撐得住。
沈屹驍看著她沉靜認真的神色,漫不經心地開口:“你那朋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能不幫忙?”
岑綰抿了抿唇,她以為,那巴掌之後,他不會再管自己的死活了。
病房裡白熾的燈光從上方灑下,在他高挺的鼻側打下淡淡的陰影。濃稠的夜色透過沒拉緊的窗簾縫湧進來,帶來些異樣的氛圍。
這好像還是重逢後,兩人第一次這樣平靜地相處。沒有劍拔弩張,也沒有挖苦諷刺。
越是這樣,岑綰反而越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
時間一點點流逝,沈屹驍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就那樣坐著,直勾勾地盯著她。
岑綰難捱地動了動,心裡天人交戰。
終於,在社死和生理痛苦之間,她選擇了前者。
她咬了咬唇,恨不得把臉擋起來,小小聲地開口:“你能扶我去下廁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