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下,泛黃的葉子晃晃悠悠從樹上掉下來,落在了岑綰的臉上。
她緩緩睜開眼,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她動了動,想撐起身,悶哼了一聲又跌了回去。
渾身上下哪兒都疼。
被吳安皓撲倒後,她後背磕到了樹根上,疼得她頭昏眼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男女力量天然的懸殊,加上被他壓著,她根本沒有一點反抗的機會。
好在她穿的是衝鋒衣,吳安皓扒她衣服的時候,她手指夠到了一旁的碎石,操起來就砸了上去。
強烈的求生欲和羞恥感衝上腦海,她來不及多想,一下沒砸倒他補了一下又一下,直到吳安皓倒在血泊裡。
看到鮮血流出來的那一刻,她整個人都在發抖,驚恐又後怕,甚至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她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想報警,一時沒解開按鈕,手指顫抖著,手機沒拿穩掉在了坡下。
她去撿手機,腳下的泥土是鬆軟的,一個沒留神順著山坡滾了下去。
等她醒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入秋後的天氣漸涼,夜晚林子裡溫度低,風一吹,涼颼颼的。
不知道是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還是蟲蟻爬過,樹林裡窸窣作響。
岑綰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神經緊繃著。
她慶幸不是冬天,如果在山裡失溫,這樣凍一夜,第二天怕是隻剩一具僵硬的屍體了。
她這麼晚沒回去,沅沅應該會很擔心吧,或許還會來找她。
沈屹驍……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他。被自己打了一巴掌,他那樣傲氣的人,或許永遠都不再想見到自己了。
她維持著原本的姿勢趴著,這一刻,她腦海裡突然閃過許多念頭,和許多人的臉。
像走馬燈似的在她麵前一一閃過。
媽媽、外婆、江沅、還有沈屹驍……
過去的這幾年,她每天都很累很累,時刻保持著清醒和理智,甚至在深夜也不敢輕易崩潰。
怕被情緒裹挾,怕她變得脆弱,沒有辦法負擔起身上的一切。
更怕,她會忍不住想念他。
有時候她也會產生頹廢厭世的想法,如果她就這樣離開,是不是會輕鬆很多。
可她不能,這樣的想法也隻是一閃而過。
一天的勞累和驚懼恐慌讓她身心俱疲,她忍著痛用手肘撐著自己的身體翻了個身,仰麵躺著。
如墨的夜色遮掩了一切,寂寥的天空中,能看見星星點點的光。
雲霧一點點散去,漫天星河,璀璨奪目。
岑綰躺在地上,仰看著天際銀河,灰暗的眸底突然迸發出異樣的神彩,像是點綴了細碎的星辰。
“北極星、小熊座、北玄武、南朱雀……”
她輕聲念著,腦海裡清晰地浮現出28星宿圖,和星表完美重合在一起。
她沒有手機和電筒,在漆黑的夜裡看不清方向,可她記得來時的方向,還有星星為她引路!
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向死而生。
向陽而行。
她從來都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她走過的每一步,都是踩在實處的。
她緊咬著牙關,坐起身來。
身上摔傷撞傷不知道多少,但手臂還能正常活動。
她動了動下半身,右腿好像摔斷了,一動就鑽心的疼。
她憑著微弱的光亮,雙手在地上摸索著,找到了幾根樹枝。她把帽子上的繩子抽了下來,把樹枝沿著小腿綁了一圈。
怕不夠緊,她把皮筋扯下來,也套了上去。
做完這些後,她額頭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小臉慘白,唇上沒有一絲血色。
她試著跪坐起來,身體搖搖晃晃,小腿處像是被尖銳的針刺紮著,身體劇烈顫抖,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蜷縮起來。
岑綰咬著唇,以匍匐的姿勢,拖著右腿緩慢前進。
她一邊看著天空的星宿,一邊往南艱難移動著。
刺痛像千萬根針紮進骨髓裡,胃部抽搐痙攣著,她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身體和泥土粘在一起,分不清是樹葉還是什麼彆的東西黏在衣服上。
白皙修長的手指抓在地上,指甲裡全是泥。
強烈的求生欲讓她一刻也不敢停下,可速度還是太慢了。
她找到了一根比拇指粗一些的小樹,從根部折斷,當成了拐杖用。
林子裡不時傳來風過樹梢的沙沙聲,她不確定會不會野獸,大腦時刻保持著清醒,可身體似乎已經痛得快麻木了。
她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走出去,活下來。
衣服已經全部被汗浸濕,濕漉漉的貼在身上,被絆倒了又爬起來,身上不知道又添了多少摔傷和擦傷。
岑綰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前方傳來隱隱約約的呼喊聲,漆黑的樹林裡閃過點點光亮。
她停下,站在原地,大聲喊道:
“我在這裡!有人嗎?”
她的聲音已經啞的不行,可還是一聲又一聲地回應著那邊。
幾聲犬吠響起,越來越清晰,她看著那道朝她奔來的熟悉的身影,扯了扯唇角,鬆了一口氣。
終於脫了力,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