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泉蒸騰的霧氣裡,青禾赤足站在青石上。
素白紗衣被水汽浸得半透,貼在纖細的腰肢間。
她發間隻簪一支碧玉蓮簪,不同於之前那根,是謝硯秋今晨用劍氣為她雕的。
“當真明日就回?”
她攥著謝硯秋的袖角,指尖泛白。
謝硯秋垂眸,看見她雪色足踝上還沾著未化的霜。
那是他昨夜練劍時不慎外泄的寒氣所凝。
少女圓潤的腳趾無意識蜷縮著,像受驚的雀兒抓緊樹枝。
“午時出發,明日辰時歸。”
他解下玄霜劍穗上的冰魄玉,係在她腕間:
“若遇危險,捏碎它。”
青禾低頭看玉,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忽有一滴露珠從她鬢角滑落,謝硯秋下意識伸手。
卻在觸及前凝住,那水痕已順著她頸線,沒入衣領深處。
“我……我給你量尺寸。”
她突然紅著臉掏出根青藤,顫抖著環過他腰身。
藤蔓在謝硯秋後腰處打了個歪扭的結,堪堪記下他挺拔如鬆的輪廓。
“要天青色的襦裙。”
她小聲嘀咕,指尖在他肩寬處停留太久,“繡銀線蓮紋的……”
“你也要給我量一下~”
少女軟糯的聲線,帶著清甜,杏眸水潤,看人的時候,總是看得人心頭發軟。
謝硯秋忽然摸了摸她的發頂,摟住柔軟的身子,輕聲到:“不用量,我知道……”
少女悄悄紅了耳垂。
轉身時,他衣擺掃過她裸露的足尖。
青禾突然追了兩步,又急急停住,抱著胳膊站在結界邊緣。
霧氣模糊了她的身影,唯有腕間冰魄玉一閃一閃,像墜在雪地裡的星子。
謝硯秋禦劍至半空,回頭望了一眼。
青禾變成原形縮在最大那朵青蓮裡,花瓣一開一合,仿佛在數著時辰等他歸來。
——
玄霄宗寒泉
片刻前,玄霄宗藥王峰的長老恐他餘毒未清,叮囑硯秋去寒泉泡上一刻鐘。
寒泉寒氣與他玄霜靈氣相容,遊走筋脈間,能去除邪障,衝碎一切非宿主本體所有的混沌雜質。
寒泉的水霧如刀鋒般凜冽。
謝硯秋踏入泉中的刹那,玄霜劍突然發出刺耳鳴嘯。
“仙尊?”
守泉長老遞來冰魄丹,“可是寒氣不足?”
“無礙。”
他著急回去,找他的小姑娘,不想耽誤時辰,無視了玄霜的示警。
他閉目沉入泉底。
刺骨寒流順著經脈遊走,卻在觸及靈台時驟然炸開。
那裡盤踞著一縷不屬於他的混沌之氣,青瑩瑩的。
“硯秋……”
恍惚間有軟糯嗓音在耳畔響起,混著蓮花的甜香。
謝硯秋猛然睜眼。
寒泉倒映著他驟然蒼白的臉,額間金蓮紋寸寸龜裂。
破碎的記憶如浮光掠影:
少女含淚咬他指尖的模樣;
她踮腳親吻他時顫抖的睫毛;
還有……那句帶著哭腔的“明日辰時歸”。
“青禾?”
這個名字脫口而出的瞬間,靈台劇痛如萬劍穿心。
待痛楚褪去,泉麵上隻餘一雙冷若冰霜的眼。
他記得自己是玄霄宗劍尊,記得除魔衛道的責任,甚至記得後山那株未化形的混沌青蓮。
唯獨忘了,有個小姑娘正抱著天青色襦裙,在秘境裡數著更漏等他。
此刻秘境中的青禾突然心口刺痛了一下。
她腕間冰魄玉“哢”地裂開一道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