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力可以煉化真氣,這是常平安在修煉時就知道的。
但他沒想到,靈力不光能煉化真氣,還能強行吸收旁人的真氣!
他身體裡的靈力就像一個泵機,逼得對方不得不調動真氣來對抗,無暇顧及其他。可就算杜敬山耗儘功力,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真氣像泄洪般被吸走。
很快,杜敬山體內的真氣脈徹底紊亂,哪怕現在止損,他幾十年的修為也要儘廢,何況他渾身僵硬到動都動不了,根本止不了損!
他整個人被那股吸力“提”著,進不得,退不能,前後竟都是死局!
他臉上初時還掛著憤怒和不甘,隨後漸漸帶了懊悔和祈求。
可常平安恍若未見,麵上毫無波瀾,任由掌中靈力吞噬著那股真氣。
不過幾息之間,杜敬山原本還算緊實的皮膚逐漸鬆弛、乾癟,頭發也眨眼間變得花白。
直到這個時候,萬俟仲秋才終於感覺出來不對勁,姍姍來遲的身影驟然變快,隨後一掌打在了杜敬山的胳膊上。
萬俟仲秋的修為不低,卻也隻夠得著五品,同杜敬山相當。真要論實戰,恐怕還比不得杜敬山。
所以他見兩人對峙起來有古怪,第一時間沒敢使真氣,而是全憑蠻力打了過去,將兩人硬是給分開了。
不過這個時候,杜敬山已經強弩之末,直接摔在了地上,形容枯槁,仿佛老了三十歲,也明顯露出真氣修為儘失的老態。
他囁嚅著唇,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呢!”
見杜敬山變成了這般模樣,萬俟仲秋好一番唉聲歎氣:“我知道你這孩子心裡有怨氣,可也不必下手這麼重,這,唉!”
常平安仍舊頂著一副麵癱臉,說道:“他偷襲我,就要承擔後果。”
話說間,眾管事、弟子們才紛紛上前。他們畏懼地看了眼常平安,小心翼翼地扶起杜敬山,一個個的像鵪鶉一樣瑟縮在萬俟仲秋身後。
而萬俟仲秋被常平安直白的話噎得有些無從接話,他又是歎了口氣,道:“唉!是,是敬山有些衝動了,畢竟自己弟子死了,總要有些傷懷,隻是你未免下手太重,實在,實在有傷天和……”
這話說的不要臉了些,杜敬山分明是想收常平安不成,惱羞成怒,才想靠偷襲來確立自己的權威。
隻是他來得晚,隻看到常平安殺死謝岩的那一式劍招,並不知道謝岩被殺乃是一招斃命,還當隻是單純兩人切磋,謝岩技不如人,這才起了“惜才”之心。
偏偏常平安不買他這個掌教長老的賬——這才是讓他起了教訓一下常平安心思的真正原因。
常平安抬眼看著不遠處麵色各異的眾人,平靜地說道:“我沒出招,若是出招,他便是如謝岩那樣了。”
謝岩的屍身尚倒在一旁,血腥氣早就散了來,但直到此刻,眾人好像才被驚醒似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往日裡和謝岩走的最近的一位內門女弟子忽然擺出了一副受辱的神色,她雖然臉色煞白,怕得腿肚子都在抖,卻仍舊咬牙大罵道:“你!你這賊子如此行徑,實乃欺師滅祖!二莊主,豈能就此放過他?”
“師姐,你……”
一弟子想阻止師姐,卻不敢說什麼,隻白著臉,輕喚了一聲。
卻聽那女弟子仍仰著頭,氣勢洶洶地說道:“怕什麼!師父讓他害成這樣,我這做徒弟的,焉能不討個公道?”
“嗬,公道?”
不想常平安還沒張口,出聲的居然是最早為眾人報信的那徐姓外門弟子。
此人名叫徐嬰,本是江南一個書香人家裡的幼子,因生性不愛讀書,離家求武道之學,才來到了鑄劍山莊。
徐嬰打探許久,花了不小的價錢,終於拜入山莊內,卻蹉跎五年,一直是外門弟子,又因為說話帶了江南口音,總遭人嘲笑,平日裡也沒少被欺壓。
如今見往日裡比他還慘的師弟如此揚眉吐氣,不由熱血衝進了腦子,隻覺胸中種種鬱氣,實在不吐不快。
他走出人群,站到了常平安那邊,冷笑道:“掌教長老若是認得公道,還能放任謝岩作威作福多年?”
見他出聲,常平安有些詫異,忍不住看了過去。
徐嬰咧著嘴友好地笑了笑,轉過頭又紅著臉,憤憤道:“自己座下的弟子死了不管不問,先上來要收殺了自己弟子的人,見事不成,又記恨偷襲,好一個掌教長老,我在鑄劍山莊混了五年,方看明白這是怎麼個醃臢地!”
那女弟子氣得跺腳:“你這吃裡扒外的東西!見人家勢大,就想攀高枝了是吧?如此愧對門中對你五年的栽培,你就不覺得羞恥嗎?”
徐嬰翻了個白眼:“常家小子就一個人,哪兒來的什麼勢?何況這鑄劍山莊除了收了我五百貫錢,讓我進來當個雜役,學了幾分粗淺功夫外,對我有何栽培?”
“你——”
“好了,”萬俟仲秋打斷了兩人的口角,說道:“此事確實是敬山他衝動在先,常家小子下手再重,也無甚大錯,便就此作罷,至於你……”
他仔細看了看徐嬰,實在想不起這號人,隻得含糊過名字,說道:“鑄劍山莊收弟子,向來是不收銀錢的,老朽竟不知這底下還有蠡蟲,膽敢如此行事……不過終歸是老朽這個二莊主禦下不嚴,不如這樣,今後你便入老朽門下,老朽親自教導你,以彌補一二過錯,何如?”
徐嬰先是一怔,似乎沒想到萬俟仲秋會如此提議,他眼中帶了幾分掙紮之色,但一偏頭,看到了常平安,反而冷靜了下來,搖了搖頭,對萬俟仲秋作揖道:“不敢,嬰自知資質平平,不得門中青眼,今日辭彆鑄劍山莊,算是花五百貫買個教訓,不敢勞動二莊主出麵作保!”
“唉,也罷,此事終究是我鑄劍山莊理虧,來人呐,以老朽名義,贈這位小友五百貫錢,”萬俟仲秋示意了身邊管事一眼,才接著對徐嬰道:“萬望小友給老朽一個麵子,收下這五百貫,否則老朽今後怕是寢食難安了!”
“二莊主客氣了,花錢學藝,也算天經地義,我在鑄劍山莊到底學了幾分本事,總不好白學,若是廢了我自己的真氣脈,我也是不樂意的,二莊主還是莫要拿錢羞辱我,嬰實不敢受。”
說罷,徐嬰略一拱手,轉身就大步流星地朝大門外走去,竟連自己的細軟都不打算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