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獸皮地麵緊貼著淩淵的臉頰,粗糙的紋理磨蹭著皮膚,帶來細微的刺痛,卻遠不及胸腔裡那把不斷攪動的鈍刀。蠻骨將他像一袋垃圾般扔回帳篷後,便罵罵咧咧地甩簾而去,留下他獨自在昏暗、彌漫著血腥與草藥腐敗氣味的空間裡掙紮。墨陽最後那句冰冷的威脅“部落容不下無用的廢物”如同魔咒般在腦中反複回蕩,與胸口撕裂的劇痛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逼瘋。
“呃” 他蜷縮著,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吞下了燒紅的烙鐵,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氣都帶著抑製不住的、破風箱般的嘶鳴。冷汗早已浸透了單薄的裡衣,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帶走僅存的熱量。意識在昏迷的邊緣沉浮,黑暗如同潮水,一波波試圖將他徹底淹沒。議事棚裡那些輕蔑的目光、狽石的歎息、裂齒的嗤笑,還有老弱婦孺麻木絕望的臉一幅幅畫麵在黑暗中閃現,最後定格在墨陽那雙深不見底、隱含殺機的眼睛上。
一天,隻有一天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緊了他的心臟。沒有藥,沒有幫手,甚至沒有一個乾淨的傷口!在這個原始落後的地方,拿什麼自救?拿什麼去煉藥?等待他的,似乎隻有被拋棄或者被當作祭品的結局。
不!不能死在這裡!絕不能像垃圾一樣被清理掉!
屬於淩悅的靈魂深處,那股在手術台上與死神爭奪生命的倔強和不屈,如同被澆上滾油的火焰,轟然爆發!她(他)猛地咬破了下唇,腥甜的鐵鏽味在口腔裡彌漫開來,尖銳的刺痛強行刺穿了眩暈的迷霧,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
冷靜!分析!她強迫自己進入那個無數次在手術室麵臨險境時的狀態。拋棄無用的情緒,隻專注於眼前的危機!
首要威脅:傷口感染!記憶裡那貫穿胸口的爪痕,黑紫色的邊緣,膿血的惡臭,加上醫療係統虛影那觸目驚心的【深度感染:未知厭氧菌(高侵襲性)】警告。在這個原始的世界,沒有抗生素,感染足以在短時間內要了他的命!必須立刻處理!
次要威脅:失血! 持續的低血壓、眩暈、冰冷,都指向嚴重失血。醫療係統的【危急】狀態絕非虛言。失血會加速死亡,削弱抵抗力。
身體基礎:極度虛弱!脫水、骨裂、劇痛,都在瘋狂消耗著這具身體最後的生機。需要補充水分和能量。
必須先處理感染和失血!否則,彆說一天,他可能連今晚都撐不過去!
目標明確,求生的火焰在瀕死的灰燼中重新點燃,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勁。他艱難地翻過身,仰麵躺在冰冷的獸皮上,大口喘息著,試圖集中那幾乎要潰散的精神。
“係統” 他無聲地在心中呐喊,如同溺水者呼喚救命的稻草,將所有的意誌力凝聚成一線,“出來!幫幫我!醫療係統!巫醫係統!不管是什麼出來!”沒有反應。
隻有篝火餘燼偶爾爆裂的劈啪聲,和他自己粗重艱難的呼吸。帳篷裡彌漫的腐敗草藥味和血腥味,如同絕望的具象化。
“出來!” 他凝聚起所有的意誌力,如同在手術台上尋找那根最關鍵、最細微的血管般專注,摒棄一切雜念,將全部心神投向腦海深處那片混沌的黑暗!活下去!必須活下去!
“叮!”一聲清脆、冰冷的電子提示音,如同天籟,驟然在他意識深處響起!這聲音驅散了死亡的寂靜!
下一秒,那個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充滿未來科技感的矩形麵板,清晰地、穩定地浮現在他的“視野”之中!不再是模糊的虛影,而是實實在在的存在!
【現代醫療輔助係統 v10 激活!】
【檢測到宿主生命體征:危急(紅色閃爍)!啟動緊急自救預案!】
【首要威脅:左胸貫穿傷深度感染(厭氧菌變種)、嚴重失血。】
【環境評估:極度原始,無菌條件無,現代醫療資源無。】
【緊急處理方案生成中】
【方案一:清創。目標:清除壞死組織、異物、膿液,減少細菌負荷。】
【方案二:止血與抗感染(替代方案)。目標:控製出血,抑製細菌繁殖。推薦替代品:高濃度酒精(無)、碘伏(無)、天然強效抗菌收斂植物提取物(需環境掃描)】
【方案三:支持治療。目標:維持生命體征。推薦:口服補液(清潔水+鹽)、止痛(天然鎮痛劑)、休息】
詳細的文字說明和簡化的解剖圖示如同流水般在麵板上滾動,冰冷的數據和指令,此刻卻成了淩淵眼中唯一的希望之光!淩悅的靈魂在歡呼,屬於醫生的本能瞬間接管了這具瀕死的身體!有指引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
“嗡……”一聲低沉、如同古老編鐘被敲響的嗡鳴,伴隨著一股蒼茫、厚重的氣息,在意識深處震蕩開來。
那卷布滿玄奧金色紋路的古樸卷軸,也緩緩在幽藍麵板旁邊顯露出真容!它整體依舊黯淡,如同蒙塵的明珠,但最邊緣的幾道基礎紋路,卻穩定地散發著微弱的、土黃色的光芒。
【上古巫醫傳承係統(殘)激活…能量嚴重不足】
【基礎功能解鎖:草木靈性辨識】
【功能描述:可感知周圍一定範圍內基礎植物的微弱靈性波動,辨識其大致功效(止血、止痛、抗菌、劇毒等)。精度隨宿主精神力及係統能量恢複提升。】
【警告:能量過低,無法提供靈力輔助或高級知識傳輸。】
雙係統!真的存在!而且在這個絕境中激活了!
淩淵心中狂震,巨大的驚喜幾乎衝散了劇痛!醫療係統提供精準的醫學知識和自救方案!巫醫係統則提供了在這個原始世界尋找替代品的眼睛!這是絕境中的唯一生路!
融合!必須立刻融合兩者的信息!時間就是生命!
他強忍著胸口的劇痛,用儘全身力氣掙紮著半坐起來,背靠著冰冷的帳篷壁。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傷口,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和眩暈,但他死死咬著牙,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迅速掃視著這間屬於“巫醫”的帳篷。活下去!他需要工具!需要藥!
角落堆著一些乾枯的、形態各異的草根和葉片,散發著混雜的氣味——那是前人留下的草藥堆,大多已經腐敗或失去效用。另一邊散落著一些原始的工具:邊緣鋒利的黑色石片(可作為手術刀!),幾根被磨得尖銳的獸骨(其中一根細長、頂端有孔,勉強可當骨針使用),還有幾塊還算乾淨的、但明顯反複使用過的獸皮布(可作為敷料!)。
醫療係統的清創指引在腦中清晰呈現:清除壞死組織、膿液、異物,暴露新鮮創麵需要鋒利工具,需要“消毒”,需要敷料!
巫醫係統的【草木靈性辨識】如同開啟了一個微弱的熱感應視野。當他目光掃過草藥堆時,大部分都毫無反應,如同死物。但角落裡一小簇不起眼的、邊緣帶著細密鋸齒的暗綠色小草,卻散發出一圈極其微弱的、帶著清涼感的淡綠色光暈!
【微弱靈性反應:識彆為‘苦艾蘚’。】
【基礎功效:收斂(微弱)、止血(微弱)、抗菌(微弱)。】
【巫醫注解:外敷可處理淺表創口,內服過量易致嘔。】
就是它!雖然效果微弱,但聊勝於無!抗菌止血!
他目光再次掃過,在另一堆枯草下,發現了一株根莖粗壯、開著紫色小花的植物,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帶著土腥氣的黃褐色光暈。
【微弱靈性反應:識彆為‘地根藤’。】
【基礎功效:內服止血(微弱)、鎮痛(微弱)。】
【巫醫注解:根莖搗碎衝服,過量傷胃。】
鎮痛!內服止血!雖然微弱,但此刻是救命稻草!
淩淵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沒有麻醉,沒有無菌環境,這將是一場對自己血肉的酷刑!但他彆無選擇!他抓起那塊相對最乾淨的獸皮布,塞進嘴裡死死咬住,牙關緊鎖,腮幫肌肉繃緊。然後,顫抖著拿起那片邊緣鋒利的黑色石片,在篝火餘燼上反複灼燒了幾次,直到石片邊緣微微發紅,全當“消毒”。
深吸一口氣,屬於外科醫生的冷靜和這具身體殘存的求生本能完美結合,將恐懼和劇痛暫時壓製。
他猛地撕開胸前那早已被血和膿液浸透、粘連在傷口上的破爛衣物!
“呃——!!!” 即使咬著獸皮,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吼還是從喉嚨深處迸發出來!劇烈的疼痛如同高壓電流瞬間貫穿全身,眼前金星亂冒,身體控製不住地痙攣。傷口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觸目驚心!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交錯在左胸,邊緣的皮肉翻卷發黑,滲出黃綠色的粘稠膿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深紅色的肌肉組織暴露在外,伴隨著微弱的搏動,每一次都帶出少量暗紅的血液。醫療係統的圖示清晰地標注著需要清除的壞死區域。
淩淵的眼神冰冷如鐵,握緊石片的手雖然還在顫抖,落點卻異常精準!他如同在進行一場沒有助手、沒有麻醉、條件惡劣到極致的手術!他是醫生,也是病人!
嗤!鋒利的石片邊緣切開發黑、失去活性的皮肉,膿血湧出。
刮!用力刮除附著在創麵上的膿苔和腐敗組織,露出下麵暗紅的肉芽。
哇!將嵌入深處、已經有些鬆動的微小碎石和獸毛碎屑剔出。
每一次動作,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劇痛和身體劇烈的抽搐!汗水如同瀑布般湧出,瞬間浸透全身,彙聚在下頜,大顆大顆地滴落在傷口上,帶來一陣蟄痛。嘴裡咬著的獸皮幾乎被牙齒洞穿,牙齦滲出血絲,混合著鹹腥的汗水。眼前陣陣發黑,意識在劇痛的衝擊下如同狂風中的燭火,全靠一股非人的意誌力在支撐,死死盯著醫療麵板的指引線。不能暈!暈了就死!
清創完成,創麵雖然依舊猙獰恐怖,但露出了相對新鮮的、滲著血的肌肉組織。劇痛也達到了頂峰,幾乎讓他暈厥過去,視野邊緣完全被黑暗吞噬。
他顫抖著手,如同帕金森病人般,摸索著抓起那一小把散發著微弱綠光的‘苦艾蘚’,塞進嘴裡瘋狂咀嚼!苦澀、辛辣、帶著強烈刺激性草腥味的汁液瞬間充斥口腔,刺激得他眼淚直流,強烈的嘔吐感湧上喉頭。但他死死忍住,喉嚨滾動著,強行將嚼爛的、混合著自己唾液的草糊,狠狠地、均勻地糊在了剛剛清創完畢、還在不斷滲血的恐怖傷口上!
“嘶——啊!!!” 這一次,是如同被烙鐵燙傷的劇痛!草汁中的刺激成分接觸新鮮創麵,帶來的痛苦比清創更甚!他身體猛地弓起,像一隻被扔進沸水的蝦米,喉嚨裡發出野獸瀕死般的嗬嗬聲,眼前徹底一黑,意識瞬間沉入黑暗的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息,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冰冷和劇痛將他從昏迷的邊緣拉了回來。他劇烈地喘息著,如同破舊的風箱。那劇烈的灼痛感才稍稍退去,轉化為一種持續的、火辣辣的麻木感。胸口的傷口被一層粗糙、黏膩、散發著苦澀氣味的草糊覆蓋著。
他掙紮著看向意識中的醫療麵板。【深度感染】的紅色警告雖然依舊存在,但旁邊多了一個小小的提示:【局部抗菌處理生效(微弱),細菌增殖速率下降 5】。
同時,【失血】狀態旁也出現了【局部外敷止血劑生效(微弱),滲血量減少】。
有效!雖然微弱,但有效!他活過了清創和第一波感染衝擊!
淩淵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渾身濕透,虛脫地癱倒在獸皮上,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他感覺不到一絲力氣,連動一動手指都困難。但胸口的麻木鈍痛和麵板上微弱的好轉提示,讓他心中那點希望之火燃燒得更旺了一些。
他掙紮著側過頭,目光鎖定那株‘地根藤’。他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將那粗壯的根莖扯下,在旁邊的石臼裡胡亂搗了幾下,混合著角落裡一個破陶罐裡僅存的、不知是否乾淨的冷水,仰頭灌了下去!
一股濃烈的土腥味混合著難以言喻的苦澀直衝腦門,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但很快,一股微弱的暖流從胃部散開,雖然無法消除胸口的劇痛,卻讓那火辣辣的麻木感似乎減輕了一絲絲,持續滲血的傷口也似乎收束了那麼一點點。一股沉重的疲憊感也隨之襲來。醫療麵板上,【生命體征】一欄,那刺眼的【危急(紅色閃爍)】,終於變成了【危重(深橙色)】。雖然依舊不容樂觀,但至少暫時脫離了瀕死的懸崖邊緣。他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淩淵癱在冰冷的地上,如同一條離水多時又被丟回淺灘的魚,隻剩下大口喘息的力氣。胸口的傷處被粗糙的草糊覆蓋著,傳來陣陣麻木的鈍痛。身體的虛弱感如同沉重的鉛塊,將他牢牢釘在地上。然而,一絲微弱的希望之火,卻在這極致的疲憊和痛苦中悄然燃燒——依靠著現代醫學的精準指導和巫醫係統提供的原始資源,他活下來了第一步!雙係統融合的可能性,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光。
就在這劫後餘生的短暫寂靜中,精神稍稍放鬆的刹那——“嗚哇——!!!嗚啊啊啊——!!!”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屬於幼獸的尖銳哭嚎,如同淬毒的利箭,猛地刺破了帳篷外壓抑的空氣!那哭聲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瀕死的恐懼,撕心裂肺!
緊接著,一個女人絕望到極致的哀嚎聲,帶著哭腔和不顧一切的瘋狂,伴隨著踉蹌的腳步聲,在淩淵的帳篷外炸響,如同重錘狠狠砸在他剛剛平複一絲的心口:“巫醫大人!淩淵大人!求求您!開門啊!救救我的崽!他,他渾身滾燙!抽起來了!眼睛都翻白了!求您了!救救他!他快不行了!!!”
那聲音近在咫尺,充滿了母親瀕臨崩潰的無助和最後的、孤注一擲的哀求。伴隨著急促的拍打獸皮簾的聲音,仿佛下一秒就要衝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