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關門的那一刻,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瞬間抽空。
李昂坐在那,身子忍不住顫抖。
“他犧牲了?”
記憶裡的父親並不高大,身材甚至有些矮小,隨著記憶不斷模糊,漸漸像蒙上了一層霧一樣,許多次他在夢中見到,奮力想要撥開,卻怎麼都看不清。
薛平的話,他一開始是不信的,甚至覺得這是薛平糊弄他瞎編的謊話。
可很快他反應過來,薛平這樣的大領導會關照自己,真的隻是因為父親曾經是他的戰友?
片刻。
咯吱——
審訊室的門,再次打開,走進來的周成看了李昂一眼,忍不住歎氣:“你啊,彆再惹領導生氣了。”
他幫李昂解開手銬:“手續我給你辦好了,一會兒送你去車站,以後彆再犯渾了。”
在海城,薛平能關照李昂,李昂自己也夠聰明,雖然經常鬨事,但都沒有過火,可離開這之後,他就得靠自己了。
李昂抬頭看著周成,沒有說話,隻是心中疑惑,他們為何要這麼著急送自己離開?
“我留在海城不行嗎?”
他盯著周成問道。
周成沒有回答,隻是輕輕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什麼情況,但薛平這樣安排,作為手下的他照做就是了。
李昂跟著周成出來,遠遠看到薛平正在跟誰說話,而對方看氣勢顯然也不是普通人,兩人握了手,表情都十分凝重,很快消失在李昂的視線中。
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突然得知自己的父親不是逃兵,更不是罪犯,而是一個英雄,李昂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又得知,父親已經犧牲。
被犯罪分子殘忍殺害!
薛平這麼急著送自己離開海城,是怕自己被犯罪分子發現,然後也被報複麼?
可這是海城啊。
李昂瞳孔微縮,似乎想到什麼。
“成哥。”
“嗯?”
周成略顯詫異,李昂平時可不會這麼喊自己,甚至他極度反感跟自己說話。
“以前我是不是真的錯了?”
“你覺得呢?”
周成瞪著眼睛,“年紀輕輕不學好,抽煙打架逃課賭博,要不是領導關照著,你真的廢了!”
“我知道錯了。”
李昂一臉慚愧,“這幾年我沒少給大家添麻煩,我想跟大家道個歉,可以嗎?”
周成錯愕,這小子怎麼回事?
怎麼像突然變了個人?
還是說薛平吩咐自己將李昂送走,他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
“這都沒關係,隻要你以後好好做人,彆再闖禍就行。”
周成不想耽誤時間。
剛剛省廳刑偵部門的大領導來了,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他手裡還有一堆事,匆匆送走李昂,他就得立刻趕回來。
“拜托了。”
李昂很誠懇,“不然,我走得也不安心。”
“行吧。”
周成看了一眼時間,“那抓緊時間,我們馬上就得走了。”
李昂點頭,跟在周成身後。
“記住,到了那邊好好上學,學校都安排好……”
他說著轉頭認真叮囑,卻是瞬間傻眼,“人呢?”
身後哪裡還有李昂的影子?
片刻。
會議室外,李昂見四周無人悄悄摸了過來。
他總感覺不對勁,薛平不對勁,跟他握手的那個人,明顯也不是一般人。
小小海城,怎麼會突然來這號人物?難不成跟父親的犧牲有關?
李昂耳朵貼上會議室的門。
而,會議室內。
薛平看著屏幕上投影的信息,眉頭緊皺。
“從我們得到的線索來看,海城可能存在突破點。”
“他是在調查新型毒品時暴露的,而這種新型毒品,近期竟然在海城出現過,如果我們抓住這條線,或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線索。”
省廳刑偵處處長高程,頭發花白,剛過四十的他,比同齡人要顯老許多,“上頭給的信息就這麼多,要求我們儘快找到突破口。”
他歎著氣,麵露傷感。
跟薛平一樣,每次遇到這種事情,他也很難受。
潛伏在犯罪集團的同誌,放棄了太多太多,最終連著他們的性命也一同失去了。
而現在,犯罪分子為了示威和挑釁,揚言要用陳滄海的屍體來殺雞儆猴,這是他們所不能容忍的!
薛平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屏幕上的人物關係圖。
其中,一個身材瘦弱,看起來稚嫩又老成的青年吸引了他的注意。
李昂這次就是幫這個“好兄弟”搶女人,才打架被抓進來的。
而這個青年的關係網中,就存在可能接觸過新型毒品的人,整張關係網如果可以簡化的話,那麼,陳滄海的犧牲,可以連接到這個青年身上。
他就是突破口。
“滄海不能白死,他的遺體,也必須帶回來!”
就在薛平開口的時候,會議室的門外的李昂心臟劇跳!
陳滄海?他爸的名字!他的遺體都沒帶回來?
李昂瞬間覺得一股憤怒湧上心頭,忍不住伸手猛地將門推開!
哐當——
薛平跟高程一驚,隨之大怒。
都說了不準任何人靠近,誰這麼大膽子?
薛平猛地轉頭,卻見李昂站在門口,眼睛直直盯著屏幕上的投影,他趕緊拿起遙控器關了屏幕,怒道:“誰讓你過來的!”
“周成!”
他大吼著。
身後的周成匆忙追來,嚇得臉色都白了。
他哪裡想到李昂會晃他一下,而且還知道薛平在這見省廳的領導。
“你乾什麼吃的!看個小孩都看不住?”
薛平勃然大怒,“把他帶走!立刻帶走!”
“走吧!”
周成知道,自己挨批是鐵板釘釘的,沒準還要被領導狠狠踹一腳。
他趕緊拉著李昂這個祖宗出去,順手將門關上。
“祖宗!”
他都快哭了,“你知道那裡麵的人是誰麼?”
“你怎麼敢破門而入的?領導關照你你也不能胡來啊?你這可害死我了!”
“我心臟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憐可憐我吧!”
李昂沒有說話。
他的腦子裡,此刻全是剛剛屏幕上那張圖。
他清晰記得注有“犧牲”二字的模糊照片下,是自己父親陳滄海的名字!
而在另一個角落,貼在那的照片,是自己認識不久的江湖兄弟“包皮”。
畫麵上的人物關係線,像是有電流一般,在他腦海裡串聯起來,最終,父親的犧牲跟包皮直接連在一起。
李昂的心猛地一沉。
他反應很快,忽然明白薛平為何著急要送自己離開海城。
父親的真實身份,他還沒來得及消化,就得到他犧牲的消息。而現在,似乎是在海城,就有能找到凶手的線索?
父親是海城人,雖然離開這十幾年,但依舊有可能是從這暴露了他的真實身份,那是不是說,直接或者間接害死自己父親的人,就在海城?
“李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啊?”
周成抓著頭發,見李昂沒什麼反應,隻得歎氣,“算了,不說了,現在就送你走,馬上離開海城,我也消停!”
李昂依舊一言不發,跟在周成身後走出去。
湊巧的是,他看到被自己砸破腦袋的人,剛結束筆錄走出來,距離他隻有幾米的距離。
那人也見著李昂,立刻揚起腦袋,嘴裡罵罵咧咧。
“操你媽,咱倆沒完!你看老子怎麼收拾……”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李昂突然像隻瘋狗一樣衝到他麵前,一拳砸在他的麵門上,隨之又抓住他的腦袋,狠狠砸向地麵!
那瘋狂的模樣,似乎要在警局大廳要了對方的命!
砰!
砰!
“李昂你做什麼!”
周成等人都驚呆了,急忙衝過去拉開兩人。
李昂像個瘋子,抓著對方的頭接連兩次撞在地上,頓時,傷口開裂,鮮血飛濺!
可他臉上看不到怒氣,甚至看不到任何表情,在被周成拚命拉開之後,隻是平靜地看著周成。
“現在,我走不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