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林一詢問老婦人,一旁的陸芸悠悠道:“你是在懷疑……趙半仙是蘇全?”
林一嘴角一勾:“喲,陸大小姐居然變聰明了?”
陸芸聞言,頓時翻了個白眼:“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本小姐以前不聰明?”
“我可不敢。”
“哼。”
徐捕頭在旁尷尬地咳嗽:“咳,兩位,案子重要。”
三人走出漿洗房,林一邊走邊在腦海中梳理線索:
蘇全消失十年,無聲無息,再度現身卻化身江湖術士,潛入蘇府策動“驅鬼儀式”,掩蓋殺人真相。
但他在蘇府內卻並無內應,沈詞是唯一兩個月內的新進人物。
可她與趙半仙之間,並無明顯交集。
且她的丫鬟春杏還提供了對趙半仙極其不利的證詞。
若無內應,那麼趙半仙的行動,就是獨立完成的。
陸芸這時突然冷哼一聲:“現在我們已經可以斷定,趙半仙就是蘇全!
“他熟知府中布局,身手不凡,熟悉宋氏冤情……甚至可能是當年唯一知曉真相的人。
“他完全有能力趁蘇雲亭安神入睡,將其悄然製住,運往那間下人房間中殺害。”
林一聞言點頭道:“理論上,是合理的。
“現在,隻需要弄明白他是如何在亥正時殺害蘇雲亭,又在子時之後離開了密封的房間,最後讓蘇雲亭的屍體出現在房中即可。”
但這個問題,卡得林一腦仁都疼。
“這還不簡單。”陸芸手一插腰,說得理直氣壯,“抓起來拷打一頓,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林一聞言,眉頭頓時皺起:“不可。
“刑訊之事,最易逼出冤假錯案。而且趙半仙可能就是關鍵證人,真凶會不會另有其人,還未可知。”
“那你說怎麼辦?”
“慢慢查。”林一吸了口氣,“真相,就藏在細節裡。”
陸芸哼了一聲:“你啊,就喜歡繞彎子。”
林一心道:不是我喜歡繞,是我沒證據啊姑奶奶。
……
夕陽西沉,霞光染儘青州城的屋簷,天邊隻剩下最後一抹金紅。
林一站在院子裡,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微涼的風裹著一絲夜意。
今日一整天都在蘇府四處奔走,案發房間也進出不止三次,可他依舊未能找出趙半仙是如何完成那場“密室殺人”的。
越是細節嚴密,他越覺得心中發堵。
最終,眾人隻得作罷。
出了蘇府大門,林一苦笑著拱手對徐捕頭道:“徐捕頭,看樣子……這案子,還真是要靠陸小姐去求情了。”
徐捕頭歎了口氣,眉宇間儘是疲憊:“唉,也隻有如此了。這凶案看似已解八成,偏偏最後這一道門……死死卡住我們。”
一旁的陸芸聽見,抿嘴笑了笑:“你們兩個這幅模樣,真像街邊攤上賠了本的小販。”
她叉著腰,“不過你們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了。但……條件嘛,可說好了!
“我要吃糖葫蘆,而且是十串!”
林一無奈一笑:“行行行,二十串都成。”
他心裡清楚得很,這位陸大小姐的性格,說這話不過是調侃氣氛罷了,真去給她買十串糖葫蘆,隻怕她嫌膩口。
“那我就先回衙門找我爹去了。”陸芸轉身,揮揮手,利落地離去。
徐捕頭看著她的背影,搖頭笑道:“這位小姐,說話做事雖莽,但也算仗義。”
林一也笑了笑,隨後告辭回了仁醫堂。
回到仁醫堂,門外有百姓排隊等候號脈。
靜心堂送來的五名重症病人手術均已完成,如今正處於恢複期,有李文誠日夜照料,病情穩定,進展喜人。
可林一對此卻提不起什麼興趣,他打了聲招呼後,便徑直回了自己屋。
房門“咯吱”一聲關上,他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一邊啜著一邊仍在腦中反複推演著案發現場。
他將麵前的卷宗丟到一邊,重重吐出一口氣,腦子快被這個案子攪成漿糊了。
就在這時,房門“吱呀”一聲輕響。
林一猛地轉頭,隻見鄢雯站在門口,一隻腳踏進來後便停住了,顯得有些詫異。
林一怔住:“雯姐,你怎麼來了?”
鄢雯站在門口,手中還抱著一個包袱,神情微帶一絲窘意。
“我……我來拿點庫房裡的藥材,一走神,竟走到你這兒來了。
“你房門怎麼也不栓啊?我一推就進來了。”
林一一愣,旋即笑了:“雯姐,庫房在最裡間,前麵這間是我房間啊,你怎麼會……”
鄢雯也笑:“我在想配藥的事,想得入神了,一下子走錯了屋。”
她正說著,林一卻陡然愣在原地,手中茶盞“啪”的一聲放到桌上,猛地站了起來!
“雯姐!你真是我的福星!”
“啊?”鄢雯一頭霧水,“我怎麼就成福星了?”
“因為你總是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予我啟發!”
林一在屋內來回踱步,嘴裡飛快地念著:“我現在終於明白趙半仙是如何策劃出這場密室殺人案了!
“這個詭計設計的真是天衣無縫,若非雯姐你,隻怕我也被蒙騙過去了。”
說完,林一便向屋外走去。
鄢雯追出房間喊道:“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衙門!”
……
不多時,衙門內燈光微亮處,徐捕頭正坐在一盞青燈下伏案批卷。
突然聽得腳步聲由遠及近,緊接著房門“吱呀”一響。
“徐捕頭!”林一推門而入,氣還未喘勻,臉上卻滿是興奮之色。
“林一?”徐捕頭一怔,放下筆,“這都什麼時辰了,你怎麼……”
“我想通了!”林一搶在他話前,激動道,“趙半仙那一套密室殺人術……我已經解開了!”
“什麼?!”門角一處傳來驚呼。
隻見陸芸手持劍鞘倚門而立,剛剛才與父親大人激烈爭辯完,正想來尋個清靜,便撞上了林一突然造訪。
“你說你解開了?”她瞪大眼睛,神情由疑轉怒。
“那你怎麼現在才來?你知不知道,我剛剛才挨了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我爹說我‘胡鬨成性’,‘女兒身不可理政’,‘丟儘了陸家的臉’!”
林一愣了一下,訕笑著撓了撓頭:“這個……我也是才想通的。要不你罵我兩句也成,但案子急,咱們先……”
“不行!你得補償我!”
“好好好,我請你吃三十串糖葫蘆,好不好?”
“哼,五十串!”
“我給你買一百串,把牙都給你吃壞,行了吧。”
徐捕頭輕咳一聲,打斷了他們的拌嘴:“行了,說正事吧。林小兄弟,你既然解開了,那就快說說,他究竟是怎麼做到那些事的?”
林一卻搖頭:“這個手法太精妙了,若我隻靠口頭描述,你們聽起來可能隻會越聽越糊塗。
“現在是亥初,離子時還有一個多時辰。
“我們現在就去蘇府,我會帶你們親身走一遍當晚的那條路線,完美複刻趙半仙當時所布之局。
“到時候你們就會明白,所謂的密室,其實從頭到尾就是一場視覺與心理的騙局。”
陸芸雙目一亮,拍手道:“好主意!我們現在就出發!”
“隻是……”徐捕頭皺了皺眉,抬頭望了望窗外,“子時……那可是深夜了。蘇府怕是不太願意配合。”
“配合不配合,他們都得配合。”陸芸直接抬腿走人,“我來打招呼。”
“有我在,誰敢不讓進?”
徐捕頭苦笑搖頭:“你們這兩個,一個膽大包天,一個無法無天……”
但他仍緊緊提著腰刀,快步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