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夢躊躇半晌,就在陸羽都想和她說過自己就是隨便問問沒關係的時候,她終於開了口。
“我看到了,我哥哥。”
最後三個字說出,易夢痛苦地閉了閉眼,周身散發著若有似無的暴戾。
“容卿?”
陸羽幾人都對她那個幾年前神秘失蹤的哥哥有所耳聞,易家還在整個修仙界大規模張貼尋人令,隻要找到容卿,他們甚至願意出五萬上品靈石做謝禮。
五萬上品靈石,除了二師兄家裡的竹影殿,就算是易家拿出來也要傷筋動骨。
可即便如此,重利誘惑下,他們也沒能找到這位大少爺。
易夢艱難地點點頭,“為了破除幻境,我親手殺了哥哥。”
陸羽不覺得有什麼,畢竟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可緊接著,易夢說出的話讓她不得不重視起來。
“我本以為那隻是幻境捏造的,可當我真的出劍殺了他之後……”
易夢眼眶通紅,聲音哽咽,說出的話幾乎要不成音調,“那就是哥哥的殘魂!”
“陸恬用的是哥哥的本命法器!哥哥不知道陷入了怎樣的險境,被逼無奈之下將自身靈魂煉化為器靈!”
她雙手攥緊,青筋暴起,“那是我哥哥……他是為了給我找個合心意的生辰禮才去了突然現世的秘境裡……”
陸羽抿唇,沒再言語,院子裡靜得隻能聽見易夢哽咽的哭聲。
看著眼前陷入苦痛不能自已的易夢,陸羽摩挲著衣袖,突然有點後悔。
她若是不塞給易夢清心符,那容卿的殘魂是不是不會散,或許日後另有奇遇,他還能回來。
她胳膊輕輕顫抖,恍惚間想起來上輩子她的哥哥也是為了她,自願跳了丹爐。
陸恬騙他,說是陸羽的修煉出了岔子,師門為她尋得一張修補本源的方子,需得要至親之人的血氣為引。
她哥哥也同樣天資卓越,比陸恬高了整整兩個大境界,可為了她,他絲毫沒有懷疑陸恬話中的真實性,就那麼以身祭爐。
“容卿沒完全死。”
柳澤安的聲音劃破了這詭異的寂靜,他這一句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易夢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柳師叔可是知道我哥哥的下落?”
她聲音壓抑著狂喜,生怕這隻是又一場拉人沉淪的幻境。
柳澤安手中忽然出現一條若有似無的透明的線,線的儘頭卻泛著一點詭異的黑。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
“雖然沒死,但他……已經不是你哥哥了。”
易夢眼裡剛剛燃起的一點光亮倏然熄滅,可她似乎又想起來了什麼似的,連忙問他。
“我哥哥是不是失憶了?”
她胡亂擦乾臉上的眼淚,“沒事的,他就算把我忘了也沒關係,我……我不介意的!他怎麼會不是我的哥哥呢?”
她出生不久爹娘就出了事,是容卿把她拉扯大,家中旁支的子女因為有爹娘護著,縱然她是名義上的大小姐,他們也肆無忌憚地踩在她頭上。
每次隻有容卿給她出頭,她受了傷,那些欺負她的小孩就要斷骨,那麼好的哥哥,怎麼就會不是她的哥哥呢?
無論他變成什麼樣,他都是哥哥啊……
柳澤安歎了口氣,他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他本不該開口,可他怕陸羽一時想不開困囿於此,才去探那抹殘魂碎片。
“師叔,我哥哥他……”
易夢跌跌撞撞朝他走來跪在地上,顫抖著手去抓他衣袖,“他怎麼了?”
“他在魔界。”
柳澤安對上她那破碎的眼神便抽回自己的袖子瞥過頭去,隱晦地提點了她這樣一句。
易夢跌坐在地,不敢置信。
“今日你就算沒打碎那抹殘魂,容卿也活不成了。”
柳澤安聲音低沉,“他留下一抹殘魂,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再見你一麵。”
恰到此時,微風拂過易夢臉上的淚痕,如一雙大手輕柔地幫她擦去淚水。
“怪不得我感應不到他……”
易夢喃喃自語,她強撐著定了定神,“多謝師叔告知。”
柳澤安應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
陸羽知道他這番話不僅是說給易夢聽的,她端起茶杯,一飲而儘。
“易夢,你回去歇歇吧。”
陸羽之前想與她說的那些話,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提出來,隻能日後再找個合適的時間和她提了。
易夢站起來,她拍了拍衣服沾上的灰塵卻沒有走,“小師叔,我想報仇。”
“那法器是被陸恬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強行契約的,若非如此,我哥哥的殘魂不會那麼虛弱。”
至少,他還能有轉世投胎的機會,可如今的容卿,已經不會再有輪回了。
她勉力一笑,“小師叔,你幫幫我。”
她知道陸羽同樣對陸恬看不順眼,可她並沒有提出合作,而是尋求幫助。
陸羽詫異抬眸,心中暗歎,不愧是世家大族養出來的,果然沒一個是真的傻子。
她與易夢交換了玉牌的靈息,“以後陸恬的一舉一動,你都要告訴我。”
易夢乖乖點頭應下,陸羽又補充了一句,“無論有沒有異樣,你都要告訴我。”
陸恬身上的謎團太多,她沒辦法告訴易夢其中隱秘,隻能讓她什麼都當心。
“日後如非必要,你不要和她對上,離她越遠越好。”
和陸恬走的近的人隻有兩種下場——與她作對的,受儘折磨而死;與她交好的,被榨乾利用價值之後,受儘折磨而死。
易夢得了關於容卿確切的消息,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一走,柳澤安看著陸羽的眼神瞬間變了個模樣。
“年紀不大,學會撒謊了?”
陸羽立馬就要認錯卻被柳澤安打斷,“不是說你有什麼問題,在外人麵前長個心眼是好的。”
他淩厲的眼神似乎能將陸羽看透一般,“但,你連師兄也瞞著是不是不太好?”
淩桉和沈翊陽對視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
結界重新打開,柳澤安歎了口氣,“你這一招先斬後奏,真是得了師父的真傳。”
說著,他抬手指了指上麵。
“可你有沒有考慮過那位,不是好招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