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才遍地都是。
天才不可複製。
邱元龍被質問的啞口無言,他張了張口,好半晌愣是沒找出一句合適的話,能夠平息此時眾多學子的怒火。
“大人!我等知道您為京兆府尹身份為難,科舉考題泄露乃是關切到吏部、禮部朝廷兩個衙門的大事,我們不為難您,已經站在這裡了,我等勢必要為自己十年寒窗辛苦討個公道,您不必審理,隻管如實上報便是!”
“若是此時調查清楚,科舉並未舞弊,我等願意接受大宴律法懲罰。”
“但朗朗乾坤,大宴科舉真的存在舞弊,還請大人看在我們數百人,齊齊發願的份上,請大人上報朝廷!”
“請大人上報朝廷,請大人上報天子!”
幾百個考生齊齊高聲呐喊。
聲勢浩大。
邱元龍徹底頂不住了,他起身道:“好,本官如你們的願,這就動身前往刑部衙門報案。”幾百個舉人一同鬨事,這根本不是他京兆府能平息得了的,況且事關國考,裡頭到底是誰在主導倒賣科舉考題,鬨到如今的份上,那邊叫上頭來分辨吧。
這個太平他是如何也粉飾不下去了。
宮裡,乾元帝正闔目午休,趙小腳去了江南,他這幫孝子賢孫,根本不敢輕易進去驚擾皇帝午休。
亂七八糟的腳步聲,踩來踩去,不多會殿內便傳來乾元帝不約的聲音,“你們趙爺爺不在,就全都亂了規矩!”
“陛下……”
值班太監弓腰進去,膝行兩步到了乾元帝跟前,低頭膽怯道:“皇上奴該死,外頭實在是發生了大事,奴才敢驚擾陛下好眠,等下奴便去領罪。”
“發生大事?”
最近乾元帝可謂是心頭舒暢了很久,絲綢通商有太子牽頭各地穩步進行。
太後大壽,鴻臚寺遍請周邊各國時辰,一麵鏡子遍弄來了兩百多萬兩銀子,時下國考剛剛結束,剩下便是殿試,還有什麼事能不稱心的?
“是、是京城的會試落榜舉人們,跟……跟吏部衙門的人動了手!”
“他們已經鬨到京兆府,京兆府上報了刑部,現在刑部侍郎石大人就在殿外等著呢……”
“落榜舉人跟吏部的人打起來了?!”
本來半闔眼的乾元帝倏然間做起來,“一幫落榜學子起怎麼會跟吏部衙門的人動手!趕緊叫石泰進來!”
會試舞弊,仿若一顆巨石頭砸進冰麵,一時在朝中上下炸開,會試乃吏部主板,禮部出題,牽連兩個擎天衙門,考題經手過人何其多,乾元帝聞聽會試可能存在泄題,當即龍顏大怒要求當日查清舉人們的話是否真實。
其實這等事件即便京兆府捂不住,告到刑部報案,其中若無推手,輕易不會翻到乾元帝跟前。
但刑部各種關係就很讓人懷疑了。
刑部當天,本是刑部右侍郎佟顯值衙,其他官員都在刑部內院辦公,偏午飯沒到,佟顯突然鬨肚子,叫去年才新晉上來的江南寒門人物石泰頂一會,大宴朝廷世家黨派與寒門黨首早已視同水火。
這事兒邱元龍若是直接上報給佟顯,按照佟顯的在朝中的人際經營,必然顯了解一番,再行定奪,定奪來定奪去,便乾坤大挪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再賺個盆滿缽滿,兩邊皆大歡喜。
但有時候事情就好像設計好那般,誰也沒想到,佟顯不過蹲茅坑的功夫,再出來天就塌了。
石泰雷厲風行,不過一個下午的功夫就把證詞全部采集完畢,日頭都沒落所有供詞和學子們攏的那份蹊蹺名單便落到了乾元帝案頭。
口供在哪兒。
拿來個彆百名內名次有異的鄉試排名一對比,從前在州府隻堪堪考得過線的學子,半年剛過,到了京城搖身一變,成了天子腳下國考百名內的貢生。
這其中要沒有貓膩,鬼都不信。
並且涉案人員出乎意料的多。
學子們隻是通過自己的估算得來的名單,僅僅是通過鄉試與會試排名對比,有作弊嫌疑的考生就達四成之多,天子眼皮子地下,堂堂天朝國考,竟然出現如此大規模的舞弊行為。
這簡直是把乾元帝的臉麵扯到了地上踩。
乾元帝勃然大怒,當場就把禮部尚書、吏部尚書全都下令閉門家中,無聖令不得外出。
吏部、禮部所有人參與會試人員著刑部、大理寺,禦史台三十會審,勒令七天之內審理處結果,天子震怒,朝野上下頓時風聲鶴唳,六部上下仿若開了鍋,人人自危。
謝寧原本估算三天之間,怎麼樣也能回家跟老婆孩子團聚。
可自從那天跟周滔大吵一架之後,整整三天,他在京兆府大牢待著都沒人搭理。
還是吳俊源使了銀子,進來告訴他說,他才知道科舉舞弊敗露,現在吏部、吏部兩個衙門將近一半的人全都在刑部大牢接受審問。
第四天清早。
謝寧被放了出來。
逮捕他的班頭,恭敬地道:“辛苦謝舉人這些時日了,刑部那邊來的消息,丁誌林涉嫌參與倒賣會試考題,他的死跟您沒有關係,狀元樓小二與那名誣告你的舉人也都撂了,狀元樓小二是無亂攀咬,昨晚人已經死在大牢裡了,至於說您殺人的舉子,他自然有更上麵的人審理,您現在可以回家了……”
在潮濕陰暗大牢裡待了將近四天,再出來,頭頂的太陽都刺眼。
“好多謝,班頭大哥!”
“得空,我安排府衙兄弟們吃酒!”
“大人!”
劉成早早等在府衙外麵,見了謝寧出來立刻小跑過去,拿著手裡特地買的柚子葉開始在他身上使勁撣,“您可算是出來了,官差到家裡傳話叫領人的時候,夫人都哭出來了!”
“許婉哭了?”
許婉平素性子溫和,除了在床上被他欺負哭,甚少有因為什麼事哭的。
謝寧急了,“行了彆撣了,趕緊回家!”
“大人,這可是不行!”劉成眉開眼笑地道:“從這牢獄裡出來的人都有講究,我得先拉著您到澡堂子好好涮席涮席,去去晦氣,再換一身紅的裡衣裳,跨了火盆您才能回家!”
從會試考號拿到四個四,謝寧心底就犯膈應。
他想想道:“那行,那就趕緊去澡堂子!”
從京兆府大牢出來的時候,天才剛大亮,澡堂子洗刷一番,到家都已經中午了,一進家門所有人都圍了上去,謝寧看了一圈沒找到自個媳婦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