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俊山後頭是潘家俊和打過幾次照麵的丁誌林。
潘家俊雖然說跟謝寧一個班,但謝寧整日除了出本與班上學子一概不怎麼結交,跟人在乙班的季俊山就更是了,除了早晚偶爾能說兩句話,中午吃飯他都自己帶的根本碰不上麵。
都是一個地方來的,縱然三人有些覺得被壞了興致,但也不好直接拒絕。
又添了些酒菜。
“席凱……他自從搬到跟潘兄一個院子後,也不怎麼出來,從前在西北的時候就知道你刻苦認真,非常人所比,沒想到席凱比起你來跟沒兩樣。”
季俊山說著歎了口氣。
仿佛是為自己天資有限,怎麼不論怎麼努力都趕超不過謝寧而遺憾。
“你說這個,能進國子監的那個不努力。”同在甲班被卷得人都要活不起的李成勇道:“從前我覺得能跟上廖大人的進度都算不錯了,哪知道國子監的功課更多,我手上的剪子掉了一層又一層,用掉的墨水何止廖府的三口大缸啊,這會試趕快考完吧,要不我都要累死了!”
“成勇,聽說你家獲封皇商了,連爵位也升了一檔?”
潘家俊突然開口,還叫的十分熱絡。
最近因為受封皇商的事,李成勇身邊多了不少人討好拉關係,他眼皮一掀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也不錯,聽說你跟何尚書的孫女快定親了?”
鳳州府衙,因為書童被殺,冤情不得昭雪,潘家俊失控的樣子,幾人都曆曆在目。
轉眼半年不到,潘家俊搖身一變就要成天階朝臣家的女婿。
潘家俊神情一頓,勉強笑了笑,“留言而已,當不得真!”
“是留言麼,我怎麼聽說,何府隻等著你登科,你外公薛老爺都不遠千裡來京城給何家下聘了。”這回開口的是丁誌林,作為西北上屆解元,他此時已然沒有初見風光,人也頹靡得很。
丁誌林眼神飄忽地羨慕道:“我來京城三年,都不如潘兄幾月,若是得了何府這般的嶽家助理,往後朝堂潘兄可是要多多照顧照顧我們這些同鄉。”
“是啊,是啊!若是旁支庶女也就罷了,潘兄要娶乃是何大人的掌上明珠,高門嫡女。”往屆西北學子紛紛發出感歎,“這般福氣我等當真羨慕,往後潘兄若是發達了,可彆忘了我們一同寒窗苦讀。”
“是啊,科舉之路何其艱難,我雖然三十多,但有時累的總感覺自己年過古稀……”
“哈哈哈……可不是,三年前老師告訴晚一屆下場,我以為多了三年的準備時間壓力能小上許多。”又一名學子感歎道:“哪想到江山帶有才人出,這屆會試竟然快十個解元下場,若不是家中實在供不起了,我真相再往後拖個三年!”
“再拖三年你就四十了,恐怕孫子都有了!!”
幾句玩笑話岔開話題,潘家俊臉上明顯輕鬆許多。
謝寧靜靜聽著,突然趙斌靠過來在耳邊低聲說:“詹事府還有事,我先走了。”
謝寧朝他點點頭。
狀元樓新來的唱曲姑娘登台靡音繞耳,眾人紛紛被吸引了注意力,李成勇撐著下巴嘟囔,“從前我老嫌棄家裡的通房不夠合心意,現在素了快半年了,真真是看姑娘就香。”
謝寧:“……”
開春狀元樓登台的雙胞胎已經換了人,現在唱曲兒的姑娘十分圓滑,男人們跟她開起玩笑葷素不忌,一首曲子唱完,李成勇也如其他學子一般,蒼蠅聞見肉跟過去跟小姑娘攀談。
謝寧聽曲兒聽得昏昏欲睡。
正內心感歎,這歌詞寫的有水平,跟他原來世界裡的昆曲意境差不多。
就聽街上哐當一聲,驚得他猛然掀開眼皮,窗外京兆府捕快,大汗摁著一個人轉而拳打腳踢,咒罵間聽得,應該是販賣逍遙散被抓,累得官差大爺追了好幾條街。
逍遙散乃動搖國本的毒物。
若真憑太子一己之力能從京城徹底除根,倒也算是好事一樁。
街上亂哄還沒結束,謝寧就感覺丁誌林壓低了聲音,在跟季俊山和潘家俊小聲嘟囔,什麼硯台,什麼銀子……謝寧掠過眼皮看了他一眼,丁誌林訕訕笑道,“謝兄乃是本屆解元,又是在皇上跟前得臉的人物,跟咱們肯定不一樣,我說的這些謝兄就不必聽了。”
不聽就不聽。
誰稀罕。
謝寧抻了抻懶腰,起身就走,去後院馬車停考處路過狀元樓聊天的茶室,就見李成勇拖著那唱曲兒姑奶的手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沒出息的玩意!
謝寧暗罵了一句,跑到馬車上沒多一會便睡著了。
他這一覺睡得渾身發黏等再醒來天都黑了,“劉成!周洪一!”
“大人這兒呢!”
周洪一道:“劉成回家去了,我在呢。”
“什麼時辰了?”大熱天的在車裡睡了一下午,謝寧感覺自己都要中暑了,“李成勇呢?”
“大人,戌時三刻了,李公子還在狀元樓裡,他說若不著急叫您等他一起回家。”周洪一回答道。
等他?
謝寧暗笑兩聲。
都一個下午沒完事,這個家夥沒準真跟狀元樓唱曲兒的勾搭上了。
肚子憋了一泡尿,謝寧起身要去茅房,周洪一想陪著,他身份敏感謝寧叫他在車裡等著,自己慢吞吞地往茅房走,淅瀝瀝才一半,就聽隔壁茅房的人壓低了聲音跟賊似得道:“會試考題現在就出來?你確定嗎?”
“確定怎麼不確定,五百兩買一道小題,題目現在不少人都拿到了。”
“真假!”
另一人無比震驚,“五百兩一道小題可不便宜,那大題呢?大題多少錢?”
謝寧耳朵倏地立起來。
會是考題泄露?
有人賣題,竟然眾而周知到連茅房都在談論的地步?
“大題現在還買不到,小題都是掉腦袋的罪,現在隻有京城幾個沒被抓之前倒賣逍遙散的人在賣。”那人道:“我聽說最近國子監丁誌林,參與了進去,也不知道真假!”
“他?”
“他不是上屆的西北解元麼,不管咋地,他總能考個進士吧,乾嘛弄這掉腦袋的事!”
“嗨呀,你知道什麼!那姓丁的本就是世家供養出來的,現在西北的世家多半倒台,他沒了銀子又染上逍遙散的癮可不得四處劃拉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