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霧鎖古道,執念新生
驚蟄剛過,南境通往北境的古道突然被濃霧封鎖。往來的商隊傳回消息,說霧裡藏著“回魂燈”,能照見逝去的親人,隻是進去的人大多流連忘返,再沒出來。老周的遠房侄子恰好在商隊裡,捎來的信紙上隻有一句話:“叔,我看見我娘了,她在霧裡等我回家。”
“不對勁。”老周捏著信紙的手微微發顫,金靈珠在他掌心泛起冷光,“這霧比北境的執念霧邪門,回信的字跡看著像我那侄子的,卻少了他從小帶的墨香——他總愛往墨裡摻鬆針汁。”阿烈將剛打磨好的箭頭搭在弓上:“管它啥霧,一箭射穿便是!”
蘇塵的黑白水晶映出古道的景象:濃霧中確實漂浮著幽藍的燈火,燈火周圍的虛影比北境的更清晰,甚至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但水晶邊緣泛著一絲極淡的灰光,與混沌晶石被淨化前的氣息隱隱呼應。“是‘未燼執念’。”他指尖劃過水晶,“觀測者自爆時,有部分混沌氣與人間執念纏在了一起,沒被守護星淨化,現在借著春霧重聚了。”
林霜的木靈珠突然亮起,珠體中映出一株從未見過的植物——根莖像混沌藤,葉片卻帶著清心藤的紋路,花瓣上的露珠正化作幽藍的燈火。“它在吸收執念生長。”林霜輕撫珠體,“古道旁的老榕樹是霧的源頭,樹心藏著這株‘執念花’,得先毀掉它。”
出發前,鎮民們往他們行囊裡塞了許多東西:防霧的艾草束、醒神的薄荷油、還有孩子們畫的護身符,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平安”二字。那位曾在混沌中失去兒子的老婦人,顫巍巍地遞過一個布包:“這是我兒生前穿的小襖,若在霧裡見到他……幫我告訴他,娘不怪他先走了。”
踏入濃霧的刹那,周遭的聲響突然消失。阿烈射出的探路箭剛飛出去就沒了蹤影,仿佛被霧吞噬。老周揮動戰斧劈開霧層,裂開的縫隙卻瞬間愈合,斧刃上竟沾著幾縷幽藍的燈火,像有生命般往他手腕上爬。
“彆碰燈火!”蘇塵運轉混元之氣,金光在眾人周身凝成護罩,“這是執念所化,碰到會被拖入幻境。”話音未落,霧中突然傳來孩童的笑聲,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跑了出來,正是鎮上去年夭折的囡囡,她舉著盞小燈,脆生生地喊:“林姐姐,來抓我呀!”
林霜的眼圈瞬間紅了,木靈珠卻劇烈震顫,提醒她這是幻象。“囡囡乖。”她蹲下身,聲音溫柔卻堅定,“姐姐知道你想我,但你該去輪回了,爹娘還在等你回家呢。”小姑娘的身影在霧中扭曲,哭喊著:“他們不要我了!他們又生了小弟弟!”
“胡說。”林霜從行囊裡取出個布老虎,是囡囡生前最喜歡的玩具,“你娘昨天還來藥田,說要給你種最喜歡的向日葵。”布老虎接觸到幽藍燈火的瞬間,發出柔和的金光,小姑娘的哭聲漸漸止住,接過布老虎,身影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霧中。
越往古道深處走,幻象越清晰。老周在霧裡見到了早逝的爹娘,他們穿著生前的粗布衣裳,在灶台前忙碌,喊他“二郎,回家吃飯了”;阿烈看到了戰死的戰友,渾身是血地質問他“為何丟下我們”;瑤姬的幻象最奇特——是年輕時的自己,抱著破碎的赤色靈珠,跪在一片火海前哭泣。
“這是我們心裡的遺憾。”蘇塵的聲音穿透幻象,黑白水晶映出眾人的神情,“執念花在放大我們未完成的事,隻要心生動搖,就會被它纏住。”他看向老周,“你爹娘臨終前最盼你成家,去年王大娘不還托人說媒嗎?這不是不孝,是讓他們放心。”
老周猛地清醒,爹娘的幻象在他眼前消散,斧刃上的幽藍燈火也隨之熄滅。阿烈卻還陷在幻象裡,戰友的血順著他的手臂蔓延,雷靈珠的光芒越來越黯淡。“他們不是怪你丟下,是怕你忘了!”蘇塵喊道,“你每年清明都去掃墓,給他們敬酒,這就夠了!”
阿烈渾身一震,戰友的幻象化作金光,其中一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消散。瑤姬看著年輕時的自己,突然笑了:“那時我總怪自己沒護住靈珠,卻不知正是那次破碎,才讓我學會了‘剛柔並濟’。”赤色靈珠爆發出烈焰,火海幻象瞬間被燒儘,年輕的自己對著她拱手,身影融入火光中。
終於抵達古道中段的老榕樹下。樹心果然開著株奇異的花,根莖纏繞著塊灰黑色的晶石——正是混沌與執念的結合體。花朵綻放的瞬間,霧中的幽藍燈火全部湧向樹心,無數虛影在樹下跪拜,口中念著“不要走”“對不起”“還沒說再見”。
“它在逼我們許願。”林霜的木靈珠射出綠光,纏繞住花莖,“隻要有人說出‘想再見一麵’,它就會吸收這份執念,變得更強。”老榕樹的枝葉突然劇烈搖晃,樹身裂開無數縫隙,湧出更多的幽藍燈火,將眾人圍在中央。
蘇塵看向老婦人給的布包,突然有了主意。他將布包放在樹下,解開繩結,小襖上繡的平安符在燈火中亮起:“這位母親說,她不怪兒子先走,隻盼他在那邊安好。”布包的光芒擴散開來,一個青年的虛影從樹中走出,對著布包深深一揖,身影化作星光消散。
“執念不是要留住過去,是要學會告彆。”蘇塵引動十顆靈珠的力量,光芒在樹心交織成網,“就像這株花,吸收了太多‘放不下’,反而忘了‘放下’也是種解脫。”他看向林霜,“用木靈珠引清心藤的生機,讓它明白,新生比沉溺過去更重要。”
林霜的木靈珠與樹心的執念花產生共鳴,翠綠的汁液順著花莖流淌,執念花的花瓣開始褪色,幽藍的燈火漸漸變成溫暖的金光。樹心的混沌晶石發出最後一聲哀鳴,在靈珠光芒中化作飛灰,老榕樹的枝葉重新舒展,開出了滿樹白色的小花,像無數盞小小的心燈。
濃霧散去時,古道上露出許多沉睡的人,正是之前被困的商隊。老周的侄子也在其中,醒來後茫然道:“叔,我好像做了個夢,夢見我娘笑著說,讓我好好活著。”阿烈扶起一個老者,他懷裡緊緊抱著個褪色的香囊,裡麵裝著半塊玉佩——是年輕時與愛人的定情物。
返程的路上,瑤姬突然哼起一段小調,是她年輕時最喜歡的曲子。阿烈的箭囊裡,多了片老榕樹葉,他說要做成書簽,夾在《南境記事》裡。老周背著熟睡的侄子,腳步輕快,嘴裡念叨著要帶他去嘗嘗鎮裡的米酒。
林霜走在最後,看著古道旁新冒出的清心藤嫩芽,忽然笑道:“你看,它們又跟上了。”蘇塵回頭,隻見守護星的光芒落在嫩芽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暈,像在回應這份新生。
回到鎮上時,春陽正好。老婦人聽說兒子的虛影得以解脫,捧著小襖在老槐樹下哭了又笑,說要把小襖改成鞋墊,帶著它下地乾活,就像兒子還陪著她一樣。鎮民們又在石碑旁添了新的刻痕,記著“驚蟄,眾人去古道除霧,帶回了好多故事”。
夜晚,蘇塵站在觀星台,黑白水晶映出老榕樹的花與古道的清心藤,它們的光芒與守護星相連,像一條溫柔的線,將過去與未來串在一起。他忽然明白,執念從不是混沌的衍生品,而是人心最真實的印記——那些愛過的、痛過的、遺憾過的,隻要學會與它們和解,就能化作滋養新生的土壤。
就像這南境的春天,總要經曆幾場霧,才能迎來真正的花開。而他們能做的,不過是在霧起時點燈,在花開時微笑,把每個平凡的日子,都過成值得回憶的故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