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縱冷冷收回視線,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
他走到窗邊,從這個角度,可以將一樓大廳覽進眼底,將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從他們的表情就可以猜出,下一場他們是輸還是贏。
許儘然屏息等待著,她摸不準江縱到底想乾什麼。
那天就是在這外麵,她被江縱買下,可她以為的得救,其實是掉進另一個窟窿。
在酒吧跟著江縱下樓的時候,甚至是在車上,她是有想過打給裴韞的。
裴韞大概在陪方珞,如果她打了,他會接嗎?他會來救她嗎?
許儘然不確定。
她跟江縱之間的事,早晚要有個了斷,她不能讓這把刀一直懸在她後頸上。
而她,還是選擇了獨自麵對。
她習慣了硬扛,習慣了打碎牙往肚子裡咽。
“來人!”
江縱忽然轉過身,喊了一聲,門被應聲推開,進來兩個身高體壯的男人。
江縱的視線落在許儘然身上,扯唇獰笑。
“把她拖出去,獎勵給每桌最大的贏家,至於挨個來,還是一起上,就看他們喜好吧。”
許儘然渾身驟冷,如墜冰窖。
兩個男人拉住許儘然的胳膊就要將人拖出去,力量懸殊太大,許儘然的拚命掙紮如蚍蜉撼樹。
她慘白著臉,強行找到一絲冷靜。
“縱少!放了我,我會對你有更大的利用價值,我能為你做更多的事!”
江縱不說話,在許儘然快被拖出視線,瀕臨絕望時才慢悠悠開口。
“慢著。”
他嘴角撇出一絲笑。
“我還能信任你嗎?”
許儘然不敢鬆氣,盯著他的眼睛,“能。”
江縱倏地轉身,走向沙發,留下一句冷聲。
“爬進來。”
兩個男人鬆開許儘然,許儘然頓了下,麵上閃過屈辱,撐著手臂從門邊一點點爬進去,剛爬進去,身後的門就被重新關上。
江縱在皮質沙發上敞腿坐下,睨著她。
“爬近點。”
許儘然低頭咬了咬牙,撐起四肢,在男人倨傲的視線下,一點點挪著被打得生疼的膝蓋,朝他爬過去。
直至爬到腳邊,江縱才讓她停下。
剛抬起頭,江縱一句話劈頭問下來。
“你跟裴韞上過床沒有?”
許儘然微不可察地滯了下,搖搖頭。
說多錯多,她還不知道江縱想讓她乾什麼。
下一秒,卻聽江縱幽幽道:“那就跟他好好上一次。”
許儘然愣住,“我不明白縱少的意思。”
“裴氏和江氏在競爭同一塊地皮,我要你不惜一切代價拿到長風關於這塊地皮的標書。”江縱垂眼看她,“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
許儘然的唇微壓。
這是要讓她背叛長風,背叛裴韞,即便拋開道德不談,這種行為被發現也是要坐牢的,等待她的大概率是前途儘毀。
她立時垮起臉,賠笑,“縱少,我隻是長風的一個小職員,恐怕難當大任——”
話未說完,江縱抬起腳,皮鞋狠狠踩上許儘然的手背,鞋尖在她指節上一下下碾壓,許儘然臉色霎時一白,疼得弓起身子,在地上蜷縮扭動,額頭滲出一層細汗。
“現在呢?”
江縱的聲音從許儘然頭頂上方陰測測傳來。
許儘然找到自己的聲音,“縱少放心……”
許儘然臨離開前,江縱警告她。
“你大概不知道,前幾天你父親許賴天跟我借了錢,賭輸了還不上,現在不知道被關在哪個黑屋子裡,如果你敢把這件事告訴裴韞,我就把他的手腳砍下來,當成禮物送到你麵前。”
許儘然腳步微頓。
他明明可以直接拿許賴天的命要挾她。
卻還是繞了這個大一個圈子。
也許是知道許賴天的命在她這,不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隻能作為加碼,束縛她的手腳。
……
許儘然頂著腫得不像人樣的半張臉,破血的嘴角,拖著哪哪兒都疼的身體,從廢棄工廠出來,走了很遠才打到車。
被攔的司機見她這副模樣,嚇了一跳,以為大晚上撞鬼了,險些拒載。
上了車,許儘然無力地癱在後座,報了個地址就沒再說話。
她懷疑身體裡可能有哪根骨頭斷了。
路上,司機頻頻從後視鏡瞅她,終於還是沒忍住。
“姑娘,用不用幫你報警啊?”
許儘然眼皮動了動,沒睜開。
“不用,警察管不了。”
司機後麵又說了幾句什麼,許儘然沒去聽。
誰都幫不了她。
小區門前,許儘然下了車。
爬上三樓,她打開門又關上,沒開燈,就著窗外少得可憐的月光摸索著上床,把自己蜷縮進被子裡。
沒再動。
……
次日是周日,她在床上躺了一天,手機沒有任何消息。
周一,她按時來到公司。
陳幸拿著文件來到她的工位時,看見她的樣子,瞪大眼睛,差點沒敢認。
“許……儘然?”
過了一天兩夜,她臉上的淤痕散開,一塊紅一塊紫,看起來更加瘮人。
跟陳幸打架被抓的幾道細長的傷口被新傷掩蓋,已經看不出來。
許儘然一手托著冰袋敷臉,淡淡抬眼。
“好眼力。”
陳幸忍著笑,將她看得更仔細,“你這是又跟誰打架了?啊不,應該說你這是被誰給打了?”
許儘然看她一臉幸災樂禍,輕挑了下眉,“手下敗將,你有事沒事?”
提醒陳幸上次打架輸她的事實。
陳幸想起來被許儘然的黑手所賜,她現在身上的青痕還沒褪。
她臉一變,狠狠瞪了許儘然一眼,將手裡的文件夾扔到她麵前。
“把這份文件給裴總送過去簽字。”
許儘然掀開文件看了眼,“這份文件應該是經理送過去簽才對,為什麼是我?”
陳幸想了想,跟她說了部分實話。
“裴總今天心情很差,對項目報告都不滿意,一上午罵哭了好幾個部門的經理,我們經理身體不舒服,經過我們的一致表決,決定讓你替經理去。”
她沒說的是,因為做的太差,一個部門的經理直接被當場辭退了。
許儘然推開文件,又問了一遍:“為什麼是我?”
“裴總看你傷成這樣,肯定不舍得罵你,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說完,陳幸就施施然走開了。
許儘然捏了捏手上的冰袋,到底是沒衝著那個欠揍的身影砸過去。
她認命地抱起文件,走到裴韞辦公室外麵的走廊時,正好看見一個企劃部的經理從裴韞辦公室出來。
記得不錯的話,這位經理作風淩厲,吼一聲整座樓都要震一下,可現在她臉上的煙熏妝都哭花了。
許儘然心裡咯噔一下。
臨進門前,她回頭瞅了一眼,看見陳幸幾人都看好戲似地望著這邊。
許儘然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裴韞視線在麵前的電腦上,沒抬頭。
她又走了幾步,弱弱叫了聲:“裴總。”
聞聲,裴韞抬起頭,視線在觸及許儘然傷得跟鬼一樣的臉時,驀地定住。
他眼底掠過一片暗湧的冷光,烏雲遮月僅刹那,又很快恢複成一潭深不見底的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