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炭烹七月,大地酷暑。
隨著天氣炙熱,雲挽越發不愛外出,出門一趟便要被烈日曬得頭昏腦脹,熱出一身汗,除非必要她寧願呆在屋子裡躲涼。
這日休沐,雲挽將最終確定下來的香丸盛入香盒,吩咐茯苓儘快送去禦前。
茯苓前腳剛走,後腳淑妃宮裡的人來尋她。
雲挽以為是什麼要緊事,頂著大太陽走了一趟,結果卻是淑妃讓她去給景宣帝送降暑湯。
“”
她一時無言。
上次便算了,情有可原,可這次又是為什麼?
這宮裡誰都可能缺降暑湯,就景宣帝不可能。
有什麼降暑湯非得這個時候送?還要刻意叫她過來。
雲挽疑心漸起,眼底閃過幾分古怪?
難道是淑妃知曉了什麼?
說來也不是不可能,那日景宣帝堂而皇之地在宮中縱馬追趕她的馬車,儘管當時有他下令戒備森嚴,可終歸是人多眼雜,誰能保證無人透露給淑妃?
可真是如此,以淑妃的性子怎麼還能如此淡定?還能對她笑臉相迎?
思及此,雲挽心生警惕與試探。
“娘娘,這恐怕不妥。”她淡聲拒絕道。
在淑妃的皺眉中她細聲解釋:“妾身非宮中女子,身份有彆,若妾身前往禦前的次數多了,即便是受娘娘之命,亦會惹來非議。”
她的說辭合情合理,倘若淑妃不是知曉內情的話。
淑妃臉色拉沉,心裡憋著一肚子火氣。
都已經和聖上勾搭上了,竟還在這跟她裝相!
在發作之前,她尚有理智,記起景宣帝的敲打,清楚眼下不是撕破臉的時候,何況她還需要雲挽。
壓下憤懣,淑妃麵露親近,“宮裡規矩森嚴,誰敢亂嚼舌根?本宮第一次不會放過!”
說著她臉上帶笑,這番轉變令她麵容說不出的怪異扭曲。
雲挽心下了然,已經有七八分底。
正因如此,她更加小心,否則誰知道淑妃打的什麼主意?
她垂下眼,一臉為難:“妾身還是不敢,萬一陛下追究起來”
似乎回想起什麼,雲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抬眼看向淑妃的目光飽含驚懼。
“不瞞娘娘,上次慎嬪娘娘之事,妾身心有餘悸,著實嚇怕了。”
隨隨便便一場紛爭,一不留神便沒了小命,她怎能不怕?
注意到淑妃被拒後不大好的臉色,雲挽又輕聲道:“陛下愛重娘娘,不若娘娘親自送去,陛下定能領會您的心意的。”
去烈日下走一遭,淑妃就知如今外頭有曬人了,彆整天動不動將她喊來。
沒有注意到她的不滿,淑妃冷著臉,語氣不鹹不淡:“看來是真是嚇壞了,本宮的吩咐也推三阻四起來。”
“你既然不願,本宮也不勉強。”
她性子高傲,尤其是在宮裡養尊處優多年,底下人向來對她唯命是從,哪裡會三番五次推拒?
她本是出於好意,給雲挽製造機會,既然她不識好歹,淑妃也不勉強。
雲挽看出她的不悅,站起身怯聲道:“那妾身告退,不打攪娘娘了。”
她走後,春棠進來便聽到淑妃冷笑:“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陛下不過是貪圖她那張臉罷了。”
男人最是薄情,光靠一張臉她倒要看看雲挽能笑多久?
春棠貼心安慰:“娘娘再忍忍,待雲氏入了後宮,憑她的身份位分總不會越過您,到時她還不是得有您管教?”
隻要入了後宮,過了明路,雲氏便是後宮嬪妃,今後要遵循宮規,而她家娘娘位居妃位,有協理六宮之權,陛下再寵,也要是顧及祖宗留下的規矩。
她的意思淑妃自然明白,“可到如今地步,本宮也未見陛下有封她位分,迎她入後宮的打算。”
這是如今最令她擔心的事。
春棠心一縮,脫口而出:“該不會陛下從未打算讓雲氏入後宮?”
畢竟納孀婦為妃妾,還是臣子家中的,這怎麼聽都不大好。
那怎麼行!
要是聖上不打算將雲挽納入後宮,那她的討好,這些日子憋的氣算什麼?
真要如此,她的計劃、盤算全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淑妃噌地從凳子上站起,眉心緊擰,來回踱步。
“不行!本宮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權衡利弊,她下定決心,在春棠耳畔道:“這樣,你去”
春棠聽完愣怔,猶豫不決道:“娘娘,此事要不還是遞話給宮外,您同國公爺商量一番吧?”
淑妃搖頭:“大哥迂腐,所顧甚多,定然不會同意,與其多此一舉,不如本宮先讓此事成定局。”
到時就算大哥再生氣,也無力挽回了。
禦前,江福盛入殿後向上通稟:“陛下,雲夫人送了一盒香丸過來。”
知曉主子介意陸三爺與夫人的關係,他特意以雲挽的姓氏作稱。
景宣帝很是敏銳,眼中浮現淡笑:“夫人來了?快請進來的。”
江福盛默默搖頭:“並未,來的是茯苓,她受雲夫人吩咐給您送香,說是夫人新製了一盒香,您定會滿意。”
聽到雲挽沒來,景宣帝恢複麵無表情,“拿進來。”
江福盛朝外喊了小徒弟,對方捧著香盒進殿,呈給景宣帝。
雲挽忽然送一盒香過來,景宣帝心生好奇。
彈開鎖扣,濃鬱而熟悉的香氣鑽入鼻尖,景宣帝眸光乍起。
捏起一枚香丸放在鼻下輕聞,驚喜之情溢於言表,景宣帝朗聲大笑:
“夫人不愧是製香高手,天縱奇才,那幫廢物沒能仿製出的香,唯有夫人成功了。”
聞言江福盛便明白陛下手裡的是什麼香了,心中驚駭又欣喜:“奴才恭喜陛下了!”
景宣帝勾唇,合上蓋子開口問:“朕已多日未見到夫人了,她最近在忙什麼?”
江福盛遲疑片刻,順勢道:“許是這天兒熱,雲夫人不愛出門,陛下得空不若去瞧瞧?”
“有道理。”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去。
景宣帝很快說服自己,冷聲吩咐:“備輦,朕去看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