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嗎?
雲挽內心木然,今日之前,她也不信這世上能有如此巧合之事。
然而事實便是如此。
五年前一場宮宴,她無意中闖入景宣帝歇息的閣樓,與身中迷香的他有了肌膚之貼。
原以為此事到此為止,卻不想景宣帝一直在找尋那夜的女人。
雲挽想起他方才說的有消息了,難道真的要追查到自己身上了?
動了動唇,雲挽未語,聽他語氣冷然狠厲道:“待朕抓住其人,定要將其背後勢力連根拔起!”
景宣帝從來不信什麼巧合?一切的巧合左右不過精心設計。
能神不知鬼不覺讓他中迷香,在他察覺到異常刻意歇在竹林深處的小閣樓,這樣的情形依舊能近他的身,事後不知所蹤。
這樣的威脅,景宣帝絕不可能任其存在,否則於他、於大齊江山而言,後患無窮。
雲挽扯了扯嘴角,沒笑出來。
最後她不知怎麼從勤政殿出來,渾渾噩噩地回到小院。
打掃院子的茯苓放下掃帚,興高采烈地拉著她來到屋簷下,“姑姑您來得正好,花房送一批花過來,您瞧喜不喜歡?”
她伸手指著其中幾盆笑道:“這幾盆月季長得可真好,紅豔豔的看著都讓人高興!”
雲挽循著視線望去,原本光禿禿屋簷下,如今整齊地擺放了七八盆花,每一盆皆開得絢爛豔麗,煞是好看。
單調的小院得到點綴,花團錦簇的,然雲挽此刻沒有欣賞花卉的心思,她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隨後進了屋。
茯苓心生疑惑,姑姑這是怎麼了?看起來像是有心事。
雲挽回到屋,便將門鎖了,一個人獨自坐在梳妝台前,努力將今日之事捋清。
在看到五年前自己落下的那方羅帕後,她過往心存的僥幸皆被打破。
她以為深埋心中多年的事都過去這麼久了,應該是塵歸塵、土歸土,終歸於寂然。
從今日景宣帝的態度中,雲挽可知他一直在追查自己,甚至動了殺心。
若是讓他知曉,自己就是那個‘包藏禍心設計他’的女人——
自己、阿綏、以及其他人還能安然無恙嗎?
他會不會認為這發生的種種,皆是自己故意設計?他會不會惱羞成怒,殺了自己?會不會接而遷怒阿綏?會不會
雲挽在腦海中細數了幾十種可能,然而沒有一個問題她有把握。
因為帝王心思難測,雲挽不敢賭。
寒意從心底深處生出,侵入骨髓,冷得她直打顫栗。
勤政殿,雲挽走後,景宣帝心思全然不在奏折上,且心中的怪異越來越重。
夫人今日不大對勁。
起初還好好的,後來卻頻頻走神,就連自己故意舔弄她的脖頸都無動於衷。
這令景宣帝心緒微妙,心底莫名升起一絲換慌亂。
糾結無用,他喊來江福盛:“夫人離開時有何異樣?”
江福盛細細回想,“夫人離開時似乎瞧著不大高興,下台階時還差點踩空,不過並無大礙,夫人未受傷。”
難道兩位主子起了口角?
他瞄了眼神色凝重的景宣帝,心想這也不大像啊?
景宣帝濃眉緊擰,陷入深思。
若真要說起,夫人似乎是在見到帕子後便變得不大對勁。
難道夫人知曉這帕子的主人是誰?
可怎麼會呢?
景宣帝疑心漸起,眸光忽明忽暗,晦澀難辨。
輾轉難眠,思忖一夜無果,翌日雲挽精神懨懨地抱膝坐在床榻上。
茯苓從屏風後出來,手上抱著她昨日換洗的衣裳,嘴裡嘀咕道:“姑姑您身上搽了什麼,為何連衣裳都帶著香?”
都說美人香汗淋漓從前茯苓是不信的,可自從在雲挽身邊貼身伺候,她還真明白了什麼叫‘冰肌玉骨、膚如凝脂’
尤其是天氣越發熱,尋常人出一身汗換下的衣裳不知有多臭,偏偏姑姑不是,越熱姑姑身上便越香,宛若天上的仙女,渾身又香又軟。
每每伺候姑姑沐浴,茯苓都要驚歎於姑姑的美貌身段,羨慕陛下能擁有姑姑這樣的美人。
猛然間想起什麼,雲挽叫住她:“茯苓,我問你個問題。”
茯苓:“姑姑請說。”
雲挽看了眼她抱著的衣裳,略有些不好意思問道:“你說能聞到我衣裳帶著香,可否能描述下是何種香?”
她歎了口氣,神情無奈道:“說來也是奇怪,我竟然從未聞到過,此前我家丫鬟也說過,我還以為她們是在同我說笑。”
“可方才聽你這麼一說,我著實好奇。”
聞言茯苓亦感到驚奇,她原以為是夫人在身上搽了什麼香膏,或是熏了什麼香料,結果竟是姑姑也不知曉?
她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奴婢也說不上來,就感覺像是有甜甜的果子香,又有點像蘇合香?或者是花香?”
茯苓未了解過香料,但這段時間在雲挽身邊呆久了,她也能辨認出一些香料,因此她用自個兒匱乏的語言努力向雲挽描述。
絞儘腦汁形容完,她跺跺腳:“哎呀奴婢也不大形容的上來,總之很香就是了!”
雲挽記下她的描述,在茯苓不解的目光下匆忙下了床榻,穿上繡鞋直奔小香室。
在香室不知待了多久,直到茯苓從禦膳房取了午膳回來,緊閉的門扇才打開。
雲挽衝她招手:“茯苓,你過來聞聞,可是這樣?”
她手上端著一小瓷盒,裡頭裝著研磨細膩的香粉。
茯苓輕嗅,表情驚訝:“誒?!”
“姑姑您竟然真的調出來了?”
她看向雲挽的目光俱是不可思議。
雲挽含笑:“聞起來真是這樣?”
茯苓點頭:“千真萬確!反正奴婢聞著是大差不差,姑姑好厲害!”
隨後雲挽又將香末添在香爐中,點燃後任其揮散,又問了茯苓一遍。
茯苓道:“點燃後這香氣更濃鬱了。”
聞言雲挽鬆了口氣,不久前縈繞在心頭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她眸光閃爍,心想或許找到了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