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陽光灑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照亮了每一個角落。朝廷的詔書如同一道驚雷,傳遍了天下:林府父子伏誅,北境陰謀徹底粉碎。
然而,在這看似完美的結局中,卻有一個人如同幽靈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梅七。儘管朝廷和陸沉舟都竭儘全力地搜尋,但梅七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尋不到蹤跡。
對於陸沉舟來說,這個案子就如同一個未完成的拚圖,始終缺了那麼一塊。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心中的謎團讓他夜不能寐。而對於肖子安來說,這個案子也同樣令他耿耿於懷。
當肖子安瞥見梅七身上的印記時,他的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那印記似曾相識,仿佛是他過去的一部分。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的過去必定與北境暗影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沒錯,肖子安是一個失憶的人。他的人生就像一幅畫卷,而失憶卻讓這幅畫卷出現了一大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誰。他的記憶就像被一場暴風雨衝刷過的沙灘,隻剩下一些模糊的痕跡。
然而,肖子安並沒有因此而放棄。他知道,無論這段過往是美好還是痛苦,那都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缺少了它,他的人生就不再完整。
所以,他必須要找回屬於自己的記憶。
城中的街市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小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仿佛是一場熱鬨的交響樂。肖子安、郝明遠和沈墨三人並肩而行,他們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隱若現。
“肖兄,有個問題我還是沒弄明白。”郝明遠突然停下腳步,摸著自己的腦袋,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那陳明德到底是因為什麼被殺了呢?”這個問題已經在他的腦海裡盤旋了許久,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肖子安和沈墨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顯然他們也對這個問題感到茫然。郝明遠見狀,更加疑惑了,他急切地追問:“你們兩個到底啥意思啊?難道你們也不知道?”
然而,肖子安和沈墨並沒有回應他,隻是繼續齊步往前走去,仿佛這個問題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郝明遠被留在原地,一臉懵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嘴裡還不停地嘟囔著:“哎!你們等等我啊……”
夜色如墨,漆黑一片,隻有幾縷微弱的月光透過雲層灑在大地上。清風徐徐吹來,帶來一絲涼意,也吹散了郝明遠心頭的些許煩悶。
城郊的小山坡上,一堆篝火靜靜地燃燒著,火光跳躍,映照著三張神色各異的臉龐。陸沉舟已於傍晚時分策馬離去,臨行前,他站在驛亭外,深深地看了肖子安一眼,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千言萬語。
“肖子安。”他難得直呼其名,聲音低沉,“此案雖了,但北境之事遠未結束。若你日後有所需,可來京都六扇門尋我。”
說話間,陸沉舟動作利落地從腰間扯下那塊刻著令牌的牌子,遞給了肖子安。肖子安見狀,連忙伸手接過令牌,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他仔細端詳著這塊令牌,手指輕輕摩挲著上麵的紋路,感受著歲月留下的痕跡。令牌上的“六扇門”三個大字雖然有些模糊,但依然能夠辨認出來,這三個字仿佛承載了無數的故事和曆史。
肖子安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這塊令牌代表著陸沉舟對他的信任和認可。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陸沉舟,然後拱手說道:“多謝陸大人。”
陸沉舟微微頷首,表示回應。然而,他的目光卻在不經意間掃過站在一旁的沈墨,似乎有什麼話想要對他說。但最終,陸沉舟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翻身上馬,揚起馬鞭,駿馬如離弦之箭一般疾馳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篝火旁,酒香四溢。郝明遠仰頭灌下一大口烈酒,然後暢快地呼出一口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痛快!這案子總算是結了,雖然沒有抓到那個梅七,但好歹我們搗毀了他們的據點,也算是給百姓一個交代了!”
沈墨斜倚在樹旁,手中的鐵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搖著,嘴角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結案?郝兄弟,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聽到沈墨的話,郝明遠不禁一怔,他撓了撓頭,疑惑地問道:“怎麼,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沈墨並沒有直接回答郝明遠的問題,而是將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肖子安,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神色:“肖兄,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肖子安緩緩抬頭,火光映照下,他的神情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迷茫。
“我……不記得三年前的事了。”
郝明遠聽到肖子安的話後,明顯地愣住了,滿臉狐疑地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肖子安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的記憶,是從三年前的那場大火開始的。”他的聲音低沉,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沉重的過去,“我隻記得自己當時渾身是傷,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躺在荒野之中,身邊除了一把斷劍,就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沈墨的目光微微一動,似乎從肖子安的話中捕捉到了一些關鍵信息,他追問道:“所以,你這麼執著地查案、追凶,其實是在尋找自己的過去?”
肖子安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默認。他接著說道:“這次的案子牽扯到北境的暗梅衛,而梅七手腕上的刺青……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說到這裡,他稍稍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麼,然後繼續道:“三年前,我肯定經曆過一些事情,隻是我現在完全想不起來了。”
郝明遠聽完,突然一拍大腿,興奮地喊道:“那還等什麼呢?趕緊去查啊!我來幫你!”
肖子安有些驚訝地看著郝明遠,顯然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積極地要幫忙。他遲疑了一下,問道:“你?”
“那當然!”郝明遠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同時還豪氣乾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咱們一起查案這麼久了,早就跟親兄弟一樣啦!兄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他灌了一口酒,又咧嘴一笑:“再說了,我最大的心願就是闖蕩江湖,當個行俠仗義的大俠!跟著你查案,可比在武館練劍有意思多了!”
肖子安眼中閃過一絲動容,但很快又恢複平靜,看向沈墨:“沈兄呢?”
沈墨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手中的鐵扇如同閃電一般迅速合攏,發出“唰”的一聲脆響。
“真是巧啊,”他輕聲說道,“我剛好知道一個地方,說不定能夠幫助你找回失去的記憶呢。”
“哦?”郝明遠聞言,眼睛猛地瞪大,滿臉好奇地追問,“什麼地方?”
沈墨不緊不慢地回答道:“藥王穀。”
“藥王穀?”郝明遠失聲叫道,“那不是傳說中神醫隱居的地方嗎?”
沈墨點了點頭,肯定地說:“沒錯,藥王穀的穀主‘無塵子’醫術通神,尤其擅長治療各種疑難雜症,尤其是失憶之症。如果這世上還有人能夠幫你恢複記憶,那必定是他無疑了。”
肖子安聽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若有所思地問道:“那,藥王穀究竟在什麼地方呢?”
沈墨微微一笑,回答道:“藥王穀位於西南方向三百裡處,就在雲夢山的深處。”
郝明遠興奮地揮舞著手臂,大聲說道:“怕什麼!咱們直接一路殺過去,看他見不見我們!”
沈墨不禁笑出聲來,搖了搖頭道:“藥王穀內機關重重,防禦嚴密,若是強行闖入,恐怕不僅找不到無塵子,反而會陷入重重危險之中。”
肖子安沉思片刻,忽然抬起頭,凝視著沈墨,緩緩說道:“沈兄,聽你所言,似乎對藥王穀頗為熟悉啊?”
沈墨的眼眸微微一閃,隨即露出一個笑容,解釋道:“不瞞你說,家父與無塵子有些交情,我小時候也曾隨父親去過幾次藥王穀。”
肖子安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多問,隻是舉起酒壺:“既然如此,明日啟程。”
“好!”郝明遠興奮地碰了一下酒壺,“咱們兄弟三人,一起闖江湖!”
夜風微涼,篝火漸熄。
肖子安望著遠處隱沒在黑暗中的山影,心中默念:三年前的真相,我一定要找到。
夜幕逐漸降臨,夕陽的餘暉被黑暗吞噬,官道旁的茶攤上,肖子安、郝明遠和沈墨三人正圍坐在桌前,一邊歇腳,一邊喝著茶水。
“藥王穀離此尚有五日路程,”沈墨手持折扇,緩緩展開,輕輕搖動,扇麵上的山水圖案在燭光的映照下若隱若現,他麵帶微笑,看向其他二人,“今夜不如在閔州落腳,如何?”
郝明遠聞言,眼睛頓時一亮,興奮地說道:“好啊!聽說閔州有一家‘醉月樓’,老板娘釀的梅子酒堪稱一絕,正好可以去嘗嘗。”
肖子安微微頷首,表示讚同,但他的目光卻有些遊離,若有所思地望向遠方。自從林府一案了結後,他腦海中那些零碎的記憶片段就像被驚擾的蜂群一般,愈發頻繁地閃現,然而無論他怎樣努力,都始終無法將這些片段拚湊成一幅完整的畫麵。
“肖兄,彆擔心。”郝明遠似乎察覺到了肖子安的心事,他伸手拍了拍肖子安的肩膀,咧嘴笑道,“等到了藥王穀,穀主定能治好你的失憶!”
肖子安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輕聲說道:“但願如此吧。”便不再多言。
三人稍作休息後,繼續踏上行程,不多時便抵達了閔州城。醉月樓坐落在閔州城最繁華的街市,遠遠望去,三層木樓雕梁畫棟,飛簷鬥拱,簷下懸掛著一排排紅燈籠,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醒目。
三人剛踏入客棧,一陣香風便撲麵而來。
“喲,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呀?”
聲音酥軟入骨,抬眼望去,一位約莫三十出頭的女子倚在櫃台邊,一襲絳紅羅裙,雲鬢斜簪,杏眼含春,正笑吟吟地望著他們。
確切地說,是望著肖子安。
肖子安的目光仿若未察覺般,淡淡地在大堂掃了一遍。
靠窗的位置,一個身穿灰布長衫的江湖郎中正獨自飲酒,桌上擺著個寫有“妙手回春”的布幡;
中間一桌,一個虯髯大漢正大口撕咬著燒雞,腰間彆著一把厚重的鬼頭刀,耳朵處戴著個黑色的耳罩,看起來甚是打眼;
角落處,一個約莫三十出頭的貌美少婦輕搖團扇,眉眼間透著幾分慵懶,桌上放著一柄細長的柳葉劍;
靠近樓梯的位置,兩名身著相同服飾的年輕男子低聲交談,身著同樣的兩身素色長衫,看起來應該是哪個門派的弟子,正低聲交談。
沈墨一眼便看出那兩人是景陽派的弟子。他此刻倒是更願意多看看嫵媚多情的老板娘,沈墨挑了挑眉,用扇子掩唇低笑:“老板娘,三間上房。”
老板娘卻不急著登記,而是扭著腰肢走到肖子安麵前,指尖輕輕劃過他的衣袖:“這位公子生得可真俊,不知如何稱呼?”
郝明遠憋笑憋得臉通紅,肖子安則麵不改色,微微後退半步:“姓肖。”
“肖公子……”老板娘紅唇輕啟,正要再逗他幾句,忽聽門口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一名蒙著白紗的女子踏入客棧。女子一襲翠綠長群,腰間懸劍,雖看不清麵容,但周身氣場冷冽如霜,所過之處,喧鬨的大堂竟不自覺地安靜了幾分。
不知為何,肖子安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這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綠衣女子對眾人的注視恍若未覺,徑直走向櫃台,聲音清冷:“一間上房。”
老板娘賠笑:“姑娘,最後一間上房剛被這三位客官訂了……”
綠衣女子沉默片刻,淡淡道:“那便普通客房。”
她轉身欲走,卻聽那虯髯大漢忽然粗聲笑道:“小娘子,何必委屈自己?不如來陪大爺喝一杯,我的房間讓給你!”
綠衣女子的步伐輕盈而堅定,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完全無視了大漢的怒喝。
大漢見狀,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至極。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口中怒喝道:“你裝什麼清高!”說罷,他伸出粗壯的手臂,如同餓虎撲食一般,徑直朝著綠衣女子抓去。
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綠衣女子的身體微微一側,巧妙地避開了大漢的抓捕。與此同時,她的衣袖中突然閃過一道寒光——“唰!”一柄薄如蟬翼的短劍如閃電般急速刺出,直抵大漢的咽喉處。
刹那間,整個大堂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得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柄短劍上,隻見劍尖距離大漢的皮膚不過區區寸許,隻要再往前一點點,就會刺破他的喉嚨。
虯髯大漢的身體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他的額頭開始滲出絲絲冷汗,順著臉頰滑落。
而綠衣女子的聲音卻依舊平靜如水,沒有絲毫波瀾:“再碰我一下,就斷你一指。”她的語氣雖然輕柔,但其中蘊含的殺意卻讓人不寒而栗。
說罷,她收劍入袖,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流暢,然後轉身邁步上樓。眾人見狀,皆是麵麵相覷,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那虯髯大漢的臉色更是變得鐵青,嘴唇微微顫抖著,卻終究是不敢再出聲。
肖子安的目光緊緊追隨著綠衣女子離去的背影,隻見她身形輕盈,很快便消失在了樓梯的轉角處。他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女子隨著店小二一同上了樓,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旁人一眼。
沈墨眯起眼睛,凝視著女子離去的方向,嘴角泛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低聲呢喃道:“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