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清華園,柳絮紛飛如雪。周明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從啟明投資控股那間彌漫著資本與野心的辦公室走出來,感覺像從一個精密運轉的龐大機器,瞬間切換回人間煙火氣。母艦藍圖已然展開,引擎轟鳴,而此刻,他這位年輕的船長,卻要暫時擱置星辰大海的征途,投身於另一項同樣“艱巨”的任務——幫他的“壓腿之交”吳哲,攻克舞蹈社那朵溫婉的“高嶺之花”徐雅。
推開舞蹈社那扇厚重的、鑲著巨大落地鏡的門,熟悉的鋼琴曲流淌出來,混合著淡淡的汗味和女生們身上的清香。周明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那個熟悉的身影——吳哲。
吳哲穿著那身緊繃得快要裂開的黑色練功服,正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試圖把一條腿架到把杆上。他齜牙咧嘴,額頭青筋暴起,臉頰憋得通紅,活像一隻被強行塞進罐頭的大閘蟹。看到周明進來,他艱難地扭過頭,眼神裡充滿了絕望和一種“救星來了”的悲壯。
周明忍著笑,換上自己的練功服(依舊不合身),走到吳哲身邊,學著他的樣子齜牙咧嘴地把腿架上把杆,立刻感覺自己的韌帶在發出痛苦的哀嚎。“嘶……吳哥,幾日不見,你這柔韌性……好像又退步了?”周明倒吸著涼氣調侃。
“彆提了!”吳哲聲音都變了調,“我感覺我的筋已經不是筋了,是鋼筋!還是生鏽的!周明,救命啊!張弛那孫子,昨天又來了!提著一盒據說是什麼法國空運的馬卡龍,粉粉嫩嫩的,徐雅好像……還挺喜歡?”吳哲的語氣酸得像剛喝了一缸老陳醋,“他還約徐雅周末去看什麼先鋒話劇!這文藝路線走得,太陰險了!”
壓腿的間隙,兩人湊在一起,腦袋挨著腦袋,壓低聲音,像兩個在敵後接頭的特工。
“吳哥,光靠壓腿下腰,是追不到女神的。”周明揉著發麻的大腿根,“我們得升級戰略!‘真誠的笨拙’是基礎,但需要戰術加持!”
“升級?怎麼升?”吳哲眼睛瞬間亮了,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第一步,情報!”周明眼神銳利,“徐雅學姐除了跳舞,還喜歡什麼?平時在哪兒自習?常去哪個食堂?喜歡喝什麼飲料?喜歡什麼顏色?星座?血型?這些都要搞清楚!”
吳哲撓撓頭,一臉茫然:“呃…跳舞、自習…應該在圖書館?食堂…二食堂吧?飲料…礦泉水?顏色…白色?星座…不知道啊!”
周明扶額:“吳哥,你這情報工作,約等於零分啊!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懂不懂?”
“那…那怎麼辦?”吳哲急了。
“笨!迂回戰術!”周明恨鐵不成鋼,“徐雅身邊那個短發鵝蛋臉的閨蜜,蘇絮!看見沒?”他朝教室中央努努嘴,一個身形格外高挑纖細的女生正和徐雅一起練習著優雅的旋轉。她脖頸修長如天鵝,小巧的耳垂上綴著兩顆小小的銀珠耳釘,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剪裁合體的薄紗練功服下,隱約可見流暢而充滿力量的肌肉線條。此刻,她正專注地調整著徐雅的臂膀角度,神情認真。
吳哲恍然大悟,猛拍大腿(結果拍到自己酸痛的韌帶,疼得直抽冷氣):“對啊!軍師高見!我怎麼沒想到!”
然而,執行起來卻狀況百出。
休息時間,吳哲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同手同腳地走向正在擦汗的蘇絮,手裡捏著兩瓶剛買的、瓶身凝結著水珠的冰鎮可樂。他走到蘇絮麵前,臉憋得通紅,醞釀了半天,憋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蘇絮同學!你…你渴嗎?我請你喝…喝敵敵畏!”
“噗——!”旁邊的周明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
蘇絮瞬間瞪大了那雙漂亮的杏眼,驚恐地看著吳哲和他手裡的可樂,像看一個投毒犯!連不遠處的徐雅都驚訝地看了過來。
“不不不!是可樂!冰可樂!”吳哲反應過來,急得舌頭打結,手忙腳亂地把可樂塞到蘇絮手裡,然後像被火燒了屁股一樣,轉身就跑!結果因為腿還軟著,一個趔趄,差點表演個平地摔!
蘇絮拿著那瓶“敵敵畏”,看著吳哲狼狽逃竄的背影,愣了幾秒,隨即爆發出清脆悅耳的笑聲,笑得花枝亂顫,一邊笑一邊對走過來的徐雅說:“小雅!哈哈哈…敵敵畏…笑死我了…吳哲學長他…他想毒死我然後繼承我的練功服嗎?哈哈哈…不行了,肚子疼…”
徐雅也被這離譜的“投毒”事件逗樂了,掩著嘴笑彎了腰。蘇絮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挽住徐雅的胳膊,促狹地眨眨眼:“哎喲喂,小雅,你這魅力真是無邊啊!左邊呢,是張弛師兄那種‘法國空運馬卡龍+先鋒話劇’的文藝青年路線,右邊呢,是吳哲學長這種‘敵敵畏’加‘壓腿同生共死’的鋼鐵直男路線!嘖嘖嘖,兩種風格,任君選擇,這待遇,嘖嘖嘖…”
徐雅被閨蜜說得臉微微一紅,嗔怪地輕輕打了蘇絮一下:“絮絮!彆亂說!”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角落裡那個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正被周明低聲數落的高大身影,嘴角那抹笑意卻怎麼也壓不下去,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他那個樣子,笨拙得…有點可愛?”
第一次“迂回戰術”,宣告慘烈失敗。吳哲躲到角落,恨不得把腦袋埋進把杆裡,羞憤欲死。
“壓腿之交”的革命情誼在尷尬中升華。兩人互相攙扶著,繼續在把杆上“受刑”。
“周明…我是不是…沒救了?”吳哲的聲音帶著哭腔。
“彆灰心!吳哥!”周明強打精神,“失敗是成功他媽!我們換個思路!投其所好!徐雅學姐跳民族舞對吧?我們也學點民族舞的元素,製造共同話題!顯得我們有內涵!”
“民族舞?”吳哲眼睛又亮起一絲希望的火苗,“這個…好像可行?”
於是,在接下來的練習中,舞蹈社出現了極其詭異的一幕。
當社長讓大家練習蒙古舞的“硬肩”動作時(雙肩前後快速有力地抖動)。吳哲和周明這兩個大男人,混在一群身姿柔軟的女生中間,開始了他們的“硬肩”表演。
吳哲表情嚴肅,仿佛在進行一項高精尖的科研實驗。他深吸一口氣,猛地發力!雙肩如同失控的活塞連杆,瘋狂地前後聳動起來!幅度之大,頻率之高,令人瞠目結舌!他的上半身像通了高壓電一樣劇烈抽搐,脖子僵硬地梗著,表情因為用力過猛而顯得猙獰扭曲,活脫脫一個癲癇發作現場!
“噗嗤…哈哈…”周圍的女生再也忍不住,紛紛捂嘴笑出聲。連嚴肅的社長都彆過臉去,肩膀可疑地抖動著。
周明稍微好點,但也強不到哪去。他努力回憶著看過的舞蹈視頻,試圖做出那種帶著草原豪邁氣息的抖肩,結果動作僵硬無比,肩膀聳動得毫無節奏感,倒像一隻試圖抖掉身上水珠的笨拙大狗。
“吳哥!收著點!收著點!”周明一邊艱難地控製著自己抽搐的肩膀,一邊壓低聲音提醒旁邊快要“起飛”的吳哲,“我們是抖肩,不是觸電!優雅!要優雅!”
“我…我在努力優雅啊!”吳哲咬著牙,肩膀抖得更快了,額頭上汗珠滾滾而下,仿佛在進行一場與自身肌肉的生死搏鬥,“可它…它不聽使喚啊!”
更慘的還在後麵。練習“轉圈”時,吳哲為了在徐雅麵前展現“飄逸靈動”,牟足了勁猛轉!結果平衡感稀爛,轉了不到三圈就天旋地轉,腳下拌蒜,像一顆失控的陀螺,歪歪斜斜地朝著堆放雜物的角落就撞了過去!
“小心!”周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吳哲的胳膊。
結果用力過猛,兩人重心同時不穩,像兩根糾纏在一起的麻花,“噗通”、“哎喲”兩聲,齊齊摔倒在地!吳哲的腳還倒黴地勾倒了旁邊一個放道具的架子,幾個色彩鮮豔的綢扇“嘩啦啦”掉下來,正好蓋在兩人頭上,場麵一片狼藉!
整個舞蹈社瞬間爆發出更大的哄笑聲。蘇絮笑得扶著徐雅才站穩,徐雅也忍俊不禁,用手背掩著嘴,眼角彎成了月牙。
吳哲和周明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頭上還滑稽地掛著幾把綢扇。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生無可戀和一絲同病相憐的絕望。周明扯掉頭上的綢扇,無奈地歎了口氣:“吳哥…我覺得…咱們可能…真的沒什麼舞蹈天賦…”
吳哲哭喪著臉,揉著摔疼的屁股:“軍師…咱這投其所好…是不是投歪了?”
就在兩人垂頭喪氣,感覺追愛之路一片灰暗之時,意想不到的轉機出現了。
休息時,徐雅主動走了過來。她看著兩人狼狽又滑稽的樣子,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遞過來兩瓶水:“吳哲學長,周明學弟,給,喝點水吧。剛才…摔疼了吧?”
吳哲瞬間石化!大腦一片空白!徐雅!主動!給他送水!還關心他摔疼了沒有!巨大的幸福如同高壓電流,瞬間將他擊中!他傻乎乎地接過水,嘴巴張了幾次,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臉憋得比剛才壓腿時還紅,隻會一個勁地傻笑點頭。
周明倒是反應快一點,接過水,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謝謝徐雅學姐,我們…我們皮糙肉厚,沒事!”他暗中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靈魂出竅的吳哲。
徐雅看著吳哲那副呆若木雞、隻會傻笑的憨樣,再看看周明強裝鎮定的表情,終於也忍不住輕笑出聲,那笑容溫婉明媚,如同春日初綻的花朵:“你們…真的很努力,也很…特彆。”她頓了一下,目光落在吳哲臉上,“吳哲學長,其實…你不用學那些的。”
“啊?不…不用學?”吳哲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地問。
“嗯,”徐雅點點頭,眼神清澈,“做你自己就好。你每次壓腿疼得齜牙咧嘴還要堅持的樣子,還有剛才…”她想到吳哲那誇張的“硬肩”和狼狽摔倒又努力爬起來的樣子,笑意更深,“就…挺有意思的。”
說完,徐雅轉身回到了場地中央,留下原地石化的吳哲和一臉“原來如此”的周明。不遠處的蘇絮朝這邊俏皮地眨了眨眼,做了個“加油”的口型。
“吳哥!聽見沒?”周明用肩膀撞了一下還在發傻的吳哲,語氣帶著劫後餘生的興奮,“‘做你自己就好’!‘挺有意思的’!有戲!絕對有戲啊!咱們的‘真誠笨拙’路線,成功了!”
吳哲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看向周明,眼神從呆滯慢慢聚焦,然後爆發出一種近乎狂喜的光芒!他猛地抓住周明的胳膊,激動得語無倫次:“周明!軍師!你聽見沒?她說我挺有意思的!她說我做自己就好!我的天!我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夢!吳哥!穩住!穩住!”周明被他晃得頭暈,趕緊按住他,“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現在勢頭正好,我們要鞏固戰果!”
“怎麼鞏固?”吳哲眼睛放光,像盯著一本絕世武功秘籍。
“繼續做你自己!”周明斬釘截鐵,“保持這份笨拙的真誠!當然…”他狡猾地笑了笑,“明天我給你帶幾本正經的民族舞文化賞析書籍,顯得咱們也有點內涵追求,這叫…戰略包裝!”
吳哲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聽你的!都聽你的軍師!”
兩人重新站到把杆前,雖然壓腿依舊痛苦,下腰依舊艱難,但此刻的心情卻如同沐浴在春風裡。吳哲咧著嘴,一邊齜牙咧嘴地壓腿,一邊時不時偷偷瞄一眼場地中央那個溫婉的身影,臉上掛著一種近乎癡傻的、幸福洋溢的笑容。
周明看著他那副樣子,也忍不住笑了。雖然過程充滿了各種丟人現眼、狀況百出的搞笑場麵,但這種純粹而笨拙的努力,以及努力後意外收獲的微小肯定,竟也帶著一種奇特的、讓人心情愉悅的溫暖力量。舞蹈社的煙火人間,痛並快樂著。這對“壓腿兄弟”的追愛(和挖人)大業,在經曆了無數次社死現場後,似乎終於,在徐雅一句“挺有意思的”評價裡,窺見了一絲名叫“春天”的微光。當然,周明心裡清楚,真正的考驗——張弛那個帶著《天鵝湖》門票的“文藝精英”——還在後麵虎視眈眈呢。不過此刻,先讓這對活寶兄弟,享受一下這來之不易的“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