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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天雷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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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墜入人間煉獄,周遭儘是要謀害她的人,他們雙眼猩紅,步步緊逼,口水直流,死死的盯著她,好像在盯著獵物。

她恐懼極了,轉身跑進一個漆黑的巷口。

身後不知是人是鬼,對她窮追不舍。

她走投無路,一把火將他們燒了個乾淨。

醒來時一身冷汗,原來是夢。

幸虧是夢,她不想殺人。

原來是路上逃亡跑了兩天兩夜,被村民救了。

聞人生怕連累人家,便偷偷跑回寶華寺。

寶華寺地處偏遠,當朝又推崇道法,對於廟宇敬重有加,寺主魚無名又是跟天界簽訂了契約,若真被查到,也不會受到牽連。

湯柔正堆著雪人呢,突然一人倒在她剛壘好的第二個球上,壓塌了雪人。

湯柔扒開一看,這不是前幾天來的客人麼。

聞人再醒來時,入眼的是魚叔雲和湯柔正給她喂藥。

湯柔扶著她起身,魚叔則將藥一勺一勺喂到她嘴裡。

突然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湯柔趕忙拿起痰盂接住,魚無名立在一旁點頭道:“吐出來就好了。”

“嘴唇發黑,脈搏混亂,是中毒,姑娘,你是不是服用了什麼?”

吐完的聞人渾身無力,有氣無力地回了句:“水銀,是水銀中毒。”

“與我猜的一樣,你們倆在這好生照顧,我去給她配藥,等她好一點了,去廚房找幾個蛋清給她服下,再給她服下催吐的藥物,如此循環,直到她頭暈的症狀緩解為止。”說完便匆忙去配藥。

魚叔雲點點頭,他照著做了三天,如此一來,聞人已經虛弱不堪。

魚無名見此,才喂她些米水,有了精神氣後,果然頭不暈了,毒才解了許多。

“多謝寺主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若是我能活下來,願意無償給寺主鞍前馬後。”

聞人正要起身磕頭,被魚叔雲按了下去。“你現在身子虛弱,先躺著吧。”

魚無名笑笑:“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姑娘好好養病。”他倒不需要誰為他鞍前馬後,畢竟祖上與上天簽定了契約,多行一份好事,他的祖祖輩輩便能多享一分福氣罷了。

此時門口湯柔稚嫩的聲音打破了這片煽情,“寺主外頭有客人來了,是個老媽媽。”

魚無名匆匆趕去。

“你去哪裡了,怎麼會水銀中毒?”魚叔雲問。

“我給蒯鶴報仇不成,反被抓進了大牢,蒯鶴呢?就是那個小男孩,他怎麼樣了?他還好嗎?”

魚叔雲支支吾吾道:“不……不太好。”

聞人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但是沒關係,想到那個作惡多端的三公子已死,就當是他已經遭了報應,蒯鶴在天也能瞑目了。

“我去看看他。”

魚叔雲帶著聞人來到另一間禪房,禪房很溫暖,火爐裡塞滿了上好的碳火,聞人記得魚叔雲的房間,用的碳火還比不上這裡的一半。

他們把蒯鶴照顧得很好,蒯鶴臉色蒼白,隻有微弱的氣息證明他還活著。

“他如此勇敢,定會吉人自有天相。”

聞人點點頭,也隻能交給命運了。

魚叔雲想蒯鶴大概率活不了了,死的人救不了的,活的人得讓她好好活吧:“前幾天和你說的天雷劫一事還記得罷?”

聞人懨懨地點點頭。

“姑娘這幾日可有用狄火?”

聞人輕輕眨眼,表示有過。

魚叔雲目光一震,他明白了,有些不忍心再說下去,隻道:“姑娘好好休息,你餓了吧,我去燒飯……”

禪房很大,還有另外一張空餘的床位,他順手整理了一下,扶著她躺下來。

明日大寒,也是聞人的生辰,若是有什麼不測,也等到她生辰過後再發生吧,她心中祈禱。

若是姑姑在身邊,一定能記得她的生辰,兩人可以像往年一樣,做上一桌好吃的。

姑姑會拿出省出的錢,每年為她添一身新衣服,她站在鏡子前不停欣賞著新衣。

聞人知道自己處於夢境中,這夢境也越來越溫暖,暖得她陷入酣睡。

魚叔雲悄然進來,見聞人深睡,他放下了手中的晚飯。

將火爐又填了碳,聞人小聲的呼嚕讓他誤以為手中的動作驚醒了她,見她隻是酣睡才鬆口氣。

碳火啊碳火,再多溫暖她一會兒。魚叔雲心裡念叨。

他回了房,躺在床上深深思考著什麼,眼中儘是無力與惋惜,他見過太多次死亡,鮮活的一個人本是在他麵前蹦蹦跳跳,下一秒便能安靜得躺在冰冷的地上,像是執意要睡去。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

平羌連綿的山巒又悄悄上了白雪,降雪慢灑,好像放緩了時光的飛逝。

大地亮白,雞鳴嘹亮,吵醒了睡夢中的魚叔雲。

他即刻去廚房準備好了早飯送去蒯鶴和聞人的禪房,可隻有案幾上留的字條,人早已不知所去。

字條上赫然幾個秀麗的字:去去就回。

魚叔雲將注意力放在蒯鶴蒼白的臉上,轉個頭端碗要喂他米水的功夫,他竟然發覺蒯鶴嘴唇上了血色。

此時旭日東升,陽光也恰好慷慨地罩在他身上。

魚叔雲簡單地查看他的傷勢,傷口結痂也作愈合之勢,雖說這是好事,但是心中仍有疑團。

當下便去契約閣查看可有新增的契約原稿。

果不其然,在聞人的原稿之上,出現一張新的契約原稿,他正要拿來看時,父親卻進來了,嚇得他縮回了手。

“叔雲,你在這乾什麼?”

“額我想找點書看。”魚叔雲迅速掩飾了慌張,平時父親是不讓他看契約原稿的

“你找什麼書?怎麼慌慌張張的?”魚無名追問。

“沒慌,被你嚇了一跳而已,突然不想看了,那個孩子他好像好轉了,爹你要不要去瞧一瞧。”

魚無名並不驚訝,隻道:“知道了,你先去準備些草藥,我等會過去。”

見父親沒有要走的意思,魚叔雲隻能出去,躲在門外大堂的柱子旁,枯等父親走後,他再次擰開機關進去尋找,可這次,契約原稿不見了。

包括一堆契約原稿都不見了。

無法,他隻得去廚房煮好補藥給蒯鶴端過去,去時,魚無名正在給蒯鶴把脈。

沉靜了片刻,魚無名道:“算這小子命大,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啊。”

“爹,我把他帶回來的時候,您不是說他要死了嗎?怎麼這會沒事了?”

“這小子年輕身體好,加上那一箭並沒有刺到心臟,流了點血,好好靜養,不日就能痊愈。”

魚叔雲醫術不似父親那般精通,可他剛為蒯鶴把脈時,人已經到了彌留之際了,這才一個月不到,就即將痊愈了?

“他這恢複速度可夠快的,就好像有人簽了契約,跟他換了命一樣。”魚叔雲直接將心裡的疑慮說出來,然後細細觀察父親的臉色。

果然父親麵露不悅之色,:“你管人家是不是換了命,能活下來就是好事,去去去,去搞點魚肉和羊奶,病人這樣好得快。”

“父親!我有一事不解,明明我是你唯一的兒子了,為什麼不讓我看契約,以後我不是要繼承祖業麼?”魚叔雲有些火大,但是又不敢發作,畏畏縮縮地表達不滿。

“契約的流程你不是都會了嗎?看契約乾什麼?沒必要。”魚無名起身就要走,魚叔雲故意擋在他麵前不讓他走。

“嘿你小子,行行行,你想看,那看去吧,書房第一個架子上。”

魚叔雲趕緊跑到他書房,著急忙慌想查看第一張契約,可是隻是一張求家財萬貫的契約。

他將契約放回去,“看來是我想多了,如果他的命真的是換回來的,爹又不會瞞我。”

黃昏時刻聞人歸來,去了一趟周不快家裡,發現沒人,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人,就連家裡的牲口都沒了。

聞人一路罵罵咧咧,這周不快實在可疑,前些日子帶了個房知茄來修改契約,之後就消失了。

看來是故意躲起來,生怕出事後擔不了責任,看來這契約並不靠譜,天雷劫一降,她必定生死難料。

聞人心慌慌的,總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降臨。

此刻晚雲灑錦,冰河流金的美景實在美妙,她卻一點也欣賞不起來。

遠處魚叔雲正和湯柔在江邊的冰窟旁撈網打魚。

“需要我幫忙麼?”說著她已經上手幫忙了。

“姑娘身體剛好一些,我來吧。”魚叔雲將她二人撥到一邊,他好施展力氣一次性將魚網拽起來。

今日天氣溫暖,魚兒也比往常好打一些,魚網拖上來的,竟然有數十條鯽魚和一些草魚。

“你猜打魚是給誰吃的?”魚叔雲衝她笑笑。

聞人指了指一旁撿魚的湯柔,“她麼?”

“是蒯鶴,他竟然好轉了,父親說假以時日,他就能痊愈。”魚叔雲停下手裡的活,心中也為她高興。

聞人眼前一亮,欣喜難以言表,“他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這下你不用擔心啦,晚上煲魚湯,大家一起嘗一嘗我的手藝。”魚叔雲挑起她的興致,就像大夫看到萬念俱灰的病人對生燃起了希望。

聞人淡淡微笑著點頭。

魚叔雲猜測,她出門一定是去找周不快和房知茄了,或許是沒找到,也許是找到了卻沒有好消息,所以她興致並不高。

夜幕深冷,明月當空,寺中爐火冉冉。

四方桌上已經備好了熱氣騰騰的魚湯。金湯泡著白玉一般的魚肉,看著十分可口。

魚無名端上了他珍藏的臘肉,“柔兒,叔雲,還有聞姑娘,你們都快來吃飯吧,今日大寒,吃點好的暖暖身子,今後越來越冷啦。”

大家聚集四方桌,湯柔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

“誒?我想起來了,今日是聞姑娘生辰吧,我記得契約原稿上的生辰八字就是今日。”魚無名夾起一塊魚肉送進口中。

聞人點點頭,沒想到除了姑姑,還有人記得她的生辰。

“喲,原來我們家今日還有壽星呢。”魚叔雲打趣道,“我突然想起來了,你們先吃著。”說著他便起身去了廚房。

不一會,魚叔雲端著一大碗麵出來了。

他將麵放在聞人眼前,他眉眼彎彎,輕輕一笑便是溫柔至極,樂道:“那壽星今日該吃壽麵了。”

聞人一看這麵就想起了姑姑,她先前過生日,姑姑也會做上一碗壽麵,說吃了壽麵,福壽就能像麵條一樣長長久久。

可是這麵卻是一個大夫做的,給她一種命不久矣,彌留之際散發善意的錯覺。

她突然鼻子一酸,忍著淚,不敢抬頭,隻敢低頭看著麵條:“謝謝你雲大哥。”

“快吃吧。”

聞人挑起一筷子麵,吹了吹熱氣,送到嘴裡品嘗起來。

很香的麵條,是綠豆做成的麵,為了避免發苦,加了雞蛋中和了苦味,使得麵條筋道爽口。

聞人點頭如搗蒜誇讚雲大哥的麵好吃。

吃下這樣一碗麵,聞人滿足感油然而生。

就在他們沉浸在美食之中時,窗子被冰冷的風彈開。

湯柔麻溜地要去關窗,她跑到窗戶邊,正要關上,眼神中卻充滿了驚恐。

大家都看到映在她臉上的紫光,湯柔嚇得跑回來,蹲躲在魚無名身旁。

大家也都湊到窗戶跟前一探究竟,卻一個個麵露恐懼之色,如同看到了鬼魂一般。

蒼穹接連著山巔,樹根一般的閃電臨空而至。

大家不解這是什麼,如果是閃電,為什麼速度如此之慢,像是漲潮的海水,一步步踏至山巒。

所經之處,雪裂如嚴重乾旱的土塊。

周圍群山爬滿了紫電,正一步步走到寶華寺。

“是天雷,是天雷。”聞人被這力量增強了百倍的天雷嚇白了臉。“你們快去逃命去吧,快走吧。”她急得推搡著他們。

“天雷是衝著我來的,對不起,我不該回寶華寺,我不知道這次天雷如此龐大。”她帶著愧疚的哭腔,眼淚嘩嘩直下。

魚無名拉著魚叔雲和湯柔就往地窖的方向跑,魚叔雲又不甘地抓住聞人的衣服,“一起走啊。”

聞人搖著頭,萬念俱灰,她一點點掰開魚叔緊緊不放的手

魚叔雲內心也是非常的後悔,為什麼,當初他許的願望如此隨意,如此隨意浪費了可以救一個人的機會。

如此一個年輕的生命,就要冰冷地執意睡去了,永遠不會再醒。

聞人一把將他推開,“走啊,快滾!”

聞人翻窗跑到寶華寺外麵,天雷是衝她來的,她儘量確保不傷害到寶華寺的一草一木,迎著寒風向天雷走去。

紫電閃著磅礴的光,照亮了平羌的半邊天,此時清晰可見天雷走進冰河,透亮的冰被密密麻麻包圍,逐漸被溫度融化,切成了大小不一的冰塊。

聞人腦子一片空白,估摸著距離對寶華寺是安全的,她才停下來準備迎接近。

閉眼,咬牙,或許很快,她就可以解脫了,沒有任何疼痛。

身體開始炙熱起來,是欲火焚身的感覺。

半晌後,聞人發現自己還有意識,她才慢慢睜開眼。

眼前仍然是雷的樹網,身上也布滿了雷網,可她除了感受到高出體溫的熱度,頭發均豎起,和渾身寒毛直立之外,沒了其他感覺。

她緩慢轉身,天雷沒有蔓延至寶華寺,籠罩了她全身之處,沒有繼續下去,她如同披上了一張巨大的紫色網袍。

寶華寺旁的菩提樹下,兩個黑小的身影探出頭,鬼鬼祟祟地看著她。

“師妹,真有你的,延遲到她生辰這一日,天雷居然放慢了,既不會對人造成傷害,又履行了契約,兩全其美呀。”周不快欣賞起眼前壯觀的場景。

房知茄環抱站在一旁,高傲地揚起下巴,“誕辰這一日,契約中要付出的代價會減一成,哼,彆高興得太早,這契約隻能用一次,下次被封,可就沒辦法了。”

周不快覺得甚有道理。

二人仍不放心地望了最後一眼,便走了。

良久。

魚叔雲出了地窖,行至聞人。

魚叔雲不可思議看著她:“疼嗎?”

聞人搖搖頭頭,“就是有些燙。”指了指身上的雷光,衣服都被燙變了形。

“我知道了,這些閃電是從遠處蔓延來,放緩了速度,降低了溫度,唯獨拉長了時間,被雷劈上一遭,又沒說怎麼個劈法,也沒說劈多久。”魚叔雲心中感歎房知茄前輩的聰慧。

聞人被他一點,恍然大悟,“沒錯,所以我才會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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