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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憶往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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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彆晴對這個權牙奸細越發好奇了。

突然來了興致,手一指:“食我戩,將她帶出來,我要與她比試一番,看看是她的狄火厲害,還是我的彆晴劍厲害。”

祁升慌慌張張攔住她的去路,“莊主不可!這是嫌疑最大的犯人。”

霍彆晴瞥一眼腰間的劍,想到他的主子已經死了,隻不過是個太監,沒人撐腰的太監,她不悅道:“還輪不到你來質疑。”

祁升趕緊解釋:“不不不奴才沒這個意思,隻是這個時候真的不合適啊,等真相大白那一天再比試也不遲呀。”

霍彆晴懶得跟他周旋,還是固執己見地要比試一番。

祁升考慮一番,想必食我戩在場,這個聞人也翻不了天,便不敢多言了。

彆晴劍錚得一聲出鞘,霍彆晴非常滿意這純淨的聲響。

想當初,彆晴劍還不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她打敗天下眾多競爭者,馮肯才將這劍和食我戩作為獎品賜予她。

對於她來說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她自信地持劍立在大理石台。

聞人幾乎是被食我戩拖上台的,她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又呆在水銀的牢獄中這麼久,已經虛脫無力。

夜月清,寒風瑟,聞人閉上眼瘋狂呼吸清新的空氣,她要儘快讓自己清醒一點。

她要珍惜這不可多得逃跑的機會。

而隱蔽的竹林裡,正有一人默默注視這一切。

霍彆晴正手飛刺,聞人轉身一躲,可腿腳並不聽話,躲是躲過去了,人也重重摔在地上,狼狽不堪。

霍彆晴眉頭一皺,瞬間對她失去了興趣,甚至覺得自己有點恃強淩弱,有點小心眼了。

她收了劍,擺擺手命令道:“帶回去吧,我當是多厲害。”

食我戩剛把她拉起來,四肢便開始僵硬起來,像個癡呆的老年人。

“你怎麼了?”

霍彆晴見他磨磨唧唧,心生了疑慮,便打算親自將她帶回去。

聞人醞釀著手中的溫度,在水銀的環境中浸泡得太久了,有些遲鈍。

但,隻要離開了水銀,一切都可以慢慢恢複。

霍彆晴剛要靠近聞人,便被一把火燒得沒了知覺。

聞人麵前這個鐵疙瘩也一動不動,她想也沒想連滾帶爬跑路。

聽到動靜的祁升再帶人支援來時,已經沒了聞人的蹤影。

竹林中的馮肯目睹這一切,他遠遠望了一眼食我戩,當時他與聞人道彆出門時,拍了拍在門邊站崗的食我戩,悄無聲息撒了一把生鏽粉。

馮肯麵色凝重,心事重重,獨自回去的路上他掏出了收到的信報,信上隻有三個字:放聞人。

那是他的師哥孫陳表的文字——一種隻有他倆認得的文字。

也隻有他師哥的命令,他才連夜趕到衍羅莊,借著霍彆晴的性格漏洞,激起她的勝負心,聞人才有機會逃跑。

他和孫陳表,表麵上是一武一文,互不相乾不打交道,一個是征戰沙場的第一將軍,一個是滿腹飽略的第一宰相,實際上卻是師出同門。

他是一個孤兒。

孫陳表年少時,認叔為師父,在夫夫山拜師學藝,但他身子弱,容易生病,不是練武的料,他知道讓叔父失望了。

恰巧他下山采藥時遇到一棄嬰,他便將孩子帶回去,時間長了他發現這孩子身體強健,天資聰穎,便提議讓叔父收他為徒,教他武藝,取名孫少肯。

下山之後才更名為馮肯,馮字意為:扶持,服膺。有馮有翼——《詩·大雅·卷阿》

作為師哥,孫陳表從未虧待過他,一直對他照顧有加,夫夫山常年寒冬,寒冬臘月他在門外紮馬步,孫陳表經常偷偷塞給他一些牛肉乾,吃了肉,胃就暖了,便不會再冷。

叔父年少誌向便是成為薑子牙那樣的臣子,可他年事已高,便將畢生所學傳授給二人,囑托二人不得叛國、不得暴露身份、死生不得相認。

因為這些關愛和信念,多年他征戰冰冷的沙場時,才會那樣生死不懼,所向無敵,如今不惑之年坐上了護國第一將軍的位置。

他不知道師哥有沒有叛國,但他隻能聽從命令,包括——暗殺三皇子的命令。

聽聞三公子囂張跋扈,稱霸一方,即使這樣,他們也沒有權力殺掉皇子,不過既然是孫陳表的命令,他執行便是。

眼下又接到命令,要放了聞人,隻是這樣一來,倒是要苦了他的徒弟霍彆晴。

此刻大霧四起,他望著晨曦下的地平線,若有所思,或許,也該讓她吃點真正的苦頭了。

次日黃昏,霍彆晴才在一場夢中驚醒。

剛要張口呼喊,牽扯到右臉肌肉時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刺疼。

她抄起銅鏡,然後看到右臉被白紗布包裹著,還滲透出鮮血,看著受傷的區域,足足有拳頭大小。

她不敢相信這一切,驚恐地扔掉鏡子慘叫,仿佛看見鬼一般:“啊——來人!來人!”

聽聞聲響的一群人趕進來,不是她的父母,也不是丫鬟管家,而是宣旨的太監。

聽完聖旨,宛如晴天霹靂,渾身一軟倒了下去。

因為聖上要要撤她的官職,降為八品捕役。

地位一落千丈。

丫環蔥花進來撐住她,伏身道著謝主隆恩。

太監們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到底是年輕人沉不住氣,腸子嫩啊。”嘖嘖搖著頭,一個個趾高氣昂離開了。

從掌有實權的三品莊主,降成了捕役,或許她該感謝皇上不殺之恩,但是她實在感謝不起來。

霍彆晴悔恨的淚滴在蔥花手上,又痛哭起來。

父母親已經在尋找最好的大夫醫治,可都說對於這種灼傷聞所未聞,隻能先敷了最好的燙傷藥,然後靜觀其變。

眼下樣貌大打折扣,官職也因為玩忽職守弄丟了,登時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話,她無言以對,更是無顏以對,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食不寢。

霍老二人來敲門,她也不給開,說了句想一個人靜靜,便把他們打發走了。

父母親擔憂地相視歎息,命蔥花每到送飯時務必得到她的回應,生怕她想不開自儘。

就在麵壁思過這些天,她也在等待一個人的消息。

“他沒來信嗎?”她冷冷問起前來送飯的蔥花。

蔥花第一次見她這樣麵容消瘦,意誌消沉,又想到她在意的那個人並沒有來信,淚啪啪得往下掉,沒有說話,隻是搖搖頭。

霍彆晴心灰意冷地垂眸,失望地躺回榻上。

不久陰冷的天氣飄起了微雪,一片小巧的雪花落進窗欞,她伸手接住,觸碰到時,它便失去棱角,化作一枚圓潤的小水珠。

潤化的雪水帶來一堆目眩神傷的過往。

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雪天。

焦玉陵飄逸的身姿如同靈活的飛燕在雪中飛舞,白雪灑在劍鋒,舞畢,他將劍擦拭乾淨收回劍鞘。

霍彆晴非拔出他的劍,學著他的模樣,舞著跟他姿勢一樣,卻失去神韻與力量的招式,邊舞邊笑。

焦玉陵仍然捧場,鼓著掌誇她舞得真好看,捧起新雪向她撒花。

揶揄道:“我的晴兒就是厲害,什麼招式都是一看便會。”

她知道他的犯賤,偏偏就是喜歡他的犯賤,被逗樂的霍彆晴依偎在他的大氅裡,蹦蹦跳跳用頭頂去撞他的下巴。

他的胡渣紮到了頭,這下霍彆晴偷襲不成反紮了自己的腦袋,又要焦玉陵去哄。

不久他們便拜了堂,成了親。

那日京城鑼鼓喧天,熱鬨非凡,二人沉浸在所有人都祝願的甜蜜中。

成親之後也是夫妻和睦,相敬如賓。

一年後的突然一天,焦玉陵提出了和離,霍彆晴追著他問為什麼,他隻說無緣了。

霍彆晴猜測了很多原因,二心?生病?還是家族原因?他都隻是搖頭不說話,任她怎麼抓狂也沒有理會她。

兩人鬨了七天之後,焦玉陵毅然剃度出家。

霍彆晴自此以後回了霍府,一彆就是兩年。

兩年來,每隔一段時間焦玉陵會派小僧拿著和離書讓她簽字,她都會拒之門外。

兩年來就這樣拖著。

霍彆晴麻木得將心思放到了仕途上,眼看著蒸蒸日上,眼下又出了這檔子事。

一磚一瓦壘起來的保護牆就這樣倒塌。

霍彆晴又被敲門聲驚醒。

“說了不吃。”

“霍施主,您還是簽了吧。”門外傳來小僧的聲音。

“你怎麼進來的?蔥花!把他趕出去!”霍彆晴抓狂,隨手拿了燈盞朝門砸去。

蔥花驚恐趕來:“不是讓你走嗎,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小僧看了看來時的路,蔥花才反應過來他是走的後門。

“你怎麼會知道霍府的後門!誰告訴你的!”蔥花氣急敗壞地奪過合離書,一把撕掉。

小僧麵無表情,他已經習慣了,隻說:“我每次都來,要不施主還是簽了吧,我好回去交差,不然大師又要罰我抄經書了。”

門咣當打開,霍彆晴持劍抵在他脖子上,毫無波瀾道:“我把你殺了,你就不用抄了。”

小僧嚇得噗通跪下。

她目光停在小僧來時的路,這條小路外人不會知道,焦玉陵卻是知道的。

“你若是死了他可會來為你收屍?”或許她還想借此機會再見他一麵。

小僧淡漠地搖搖頭。

霍彆晴冷笑,居然剛剛還對他抱有幻想,:“可還有完好的和離書。”

小僧從袖口掏出,霍彆晴割破了手指,一把扯過來,按下去。

君無常,妻心涼,天地照舊歲月長。

來日尚多,隻要焦玉陵還活著,她總有一天會問個真相大白。

蔥花錯愕,兩年了,她都不曾屈服,今日卻如此果斷。

那沒心沒肺的小僧完成了任務,倒是樂嗬嗬地溜得挺快。

蔥花看到小姐如此決絕,心中不知該欣慰還是難過。

但總好比一直拖著強,小姐年輕貌美,就算臉上受傷也依然是個美人,家業殷實,不嫁人也一樣過好日子,再不用為了那負心漢憂心忡忡。

霍彆晴看著首飾盒中他先前送的珠寶,拿起那隻定情的珍珠白玉釵,她隻是出神地捂在手中溫潤著。

總是覺得,縱使她問到了真正的原因,卻再也回不去從前那般。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曾經磐石無轉移的情深深,在一次次無法收回的話語中變成了碎渣渣。

兩年分離,冷暖自知,所有流言蜚語都是她獨自吞下,他倒是一頭紮入道術,不問世事,躲了個清淨。

闔上盒子,整理了一堆曾經他送的玩意兒,隨便找了個院子深處,挖了個坑全埋了起來。

過了兩天,她隻見小姐戴了個遮住右邊臉的麵罩,換了捕役的衣服,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仍然昂然挺胸出了家門。

衍羅莊嫌疑人逃脫之事,需要她的供詞,是幫凶還是玩忽職守,都需要嚴格的審問之後才能下定論。

霍彆晴本以為會很麻煩,就在祁升安排人把她綁起來時,馮肯派來人說刺殺三公子的凶手已經找到了。

馮肯派人了結三公子,也是下了功夫的,隻不過讓真正的凶手出來認罪罷了。

祁升看著完整的證據鏈和沒有漏洞的供詞,雖是不相信這麼輕而易舉破案,但是物證人證俱在,他也啞口無言。

“不不不,這麼短時間,怎麼會這麼快,這霍捕役剛放走逃犯,‘凶手’就找到了,一定是馮肯為了包庇徒弟找的替死鬼!。”他憤恨不平,命身後十幾個壯漢務必要把聞人抓回來,那女子就算不是真正的凶手,也能舉薦給皇上,她是個好武器,若背上這條命案,就可以戴罪出征,他也可以戴罪立功。

“不是結案了嗎?為什麼還要找?”其中一人問。

祁升徘徊半天,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但是他又沒有證據,隻能無能地狂怒:“找!結案也要找,才幾天就結案。”

“祁公公是不相信衍羅莊的辦案能力?”馮肯神不知鬼不覺走進來,找了把椅子就坐下。

祁升一改鐵青的臉色笑眯眯道:“馮將軍來了,奴才不是不相信,奴才隻是覺得,前兩天那逃犯一跑,怎麼凶手就抓到了,加上,放走逃犯的……又是您的愛徒……這,不是奴才質疑,是草草結案,皇上也很難相信吧。”

是的,皇上也會很難相信,所以馮肯來找他。

馮肯沒有接他話匣子,目光難得地轉移到他的手下身上,細細打量起來,“你的手下,都是跟著三公子混的,果然一個個油光滿麵,身寬體胖,難怪追不上逃犯。”

祁升先是奇怪,而後是惶恐,:“這……畢竟是在皇子手下做事,肯定是得吃好喝好才能為皇子辦事……。”

馮肯冷笑,:“好啊,那本將軍是為國家做事,可有像你們這般膘肥?”

祁升不知馮肯話風是指向哪裡,一時間有些雲裡霧裡。

馮肯點道:“三公子平時所作所為,祁公公不會以為,皇上和大臣們都不知道吧,你們日子過得滋潤,難道靠三公子那點俸祿,就能把你們這些小嘍囉都養那麼好?”

祁升這才發覺三公子是被人抓住了把柄,連忙跪下道:“這……將軍。”雖然他認為皇子做一些昏庸無道之事很正常,但卻不能說出口。

馮肯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凶手的證詞靠近他道:“凶手說,三個月前,也就是去年十一月五日,你派人在鹽津占了鹽村十五畝的地,開設賭場和鹽莊,百姓沒有地種,就被賭場裡的人忽悠,說拿家底去賭錢,賭回點錢可以做生意,誰知僅有的積蓄都被一把賭掉,他們村三百號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所以他們沿路乞討來到京城,一路上打聽才知道是你所為,你背後的主人是三公子,所以他們連偷帶搶喬裝成鏢師,買了名貴的毒藥,毒死了三公子。”

祁升聽得滿頭冒冷汗,他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被查到了,他沒想到胡作非為的冰山一角,但卻是導致三公子死因的源頭。

此話一出,祁升突然頓悟,這些天他急於抓到逃犯,想著找到凶手給皇上一個說法就能回宮,將功折罪,現在怕是懸了。

他慌忙給馮肯磕頭,求馮肯救他。

“你們不僅助紂為虐,還沒有保護好三公子,本就是罪人,皇上想壓你們進大牢的,念在三公子屍骨未寒才沒有殺你,現在凶手已經歸案了,你好好跟皇上說說細節,徹底了了案情,指不定你還有生路。”馮肯言辭誠懇,一聽到有生路,說的祁升差點要哭出來。

“多謝將軍指點。”

祁升雖多有不服,可事已至此,樹倒猢猻散,若是早日想好去處,指不定還能活下去,若是想不好,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沒用的事情上,三公子招來的債務不把他生吞活剝了才怪呢。

當下他便被召進宮,跟皇上交代了乾淨,積極承認錯誤,馮肯替他美言了幾句,這才留了他的狗命,放他回故裡。

馮肯站在宮樓上眺望他離去的馬車,鹽津那群百姓一個個一貧如洗,又沒幾個人識字,怎麼可能有手段打聽到三公子身上,又怎麼有膽識毒死三公子。

隻是他一路放水,引他們入局罷了。

三公子素日十分謹慎,隻是那天他們胸有成竹能抓到聞人,卻被那女子出奇地跑了,這才臨時在驛站落腳,被他們找到了機會下毒害死。

不過幾日之後。皇上深感他的無用,想到兒子被殺,手下的人保護不力,有損皇家威嚴,還是秘密派人將祁升和他的手下暗殺了。

馮肯猜測此次風雲一過,有一人定不甘心,那就是霍彆晴。

職位丟了不說,又被毀了容貌,換做誰都會氣不過。

果然,霍彆晴不想吃下啞巴虧,進了宮親自找上他。

“師父,我想將功折罪,您把食我戩借我用一下,我把那個奸細抓回來!”一丟了職位,食我戩便不再是她的工具。

“你隻是想公報私仇罷了。”

“是又怎樣,她是權牙人,與中原不共戴天!”

“留著她還有用,這件事你不要插手,否則,你毀掉的就不隻是一張臉了。”

馮肯不動聲色,霍彆晴不寒而栗。

霍彆晴被他言語的冷漠擊退了熱度,但一想到那個奸細她就忿忿不平地咬牙切齒。

“我還有彆的事要你去做。”馮肯自是不會荒廢她,他記得三年前聞人違反天規,被天庭收走一事。

要說有什麼東西能從根本上克製狄火,目前他還未發現,水銀無法大量生產,對付一個權牙人尚有餘力,對付整個權牙軍隊,除了水銀,唯有——仙者。

“你之所以敗給聞人,是因為她有火,縱使她有火,三年前,不一樣要被天庭收走不是麼。”

“天庭……會不會離我們太過於遙遠。”

“隻是遙遠,並不是不存在,隻要一步步走,總會到達。”

“師父是要我做什麼?”

“凡間唯一能查詢到的仙者蹤跡,就是聞人曾去過的一個島,她的仙丹便是借助她父親的手記尋得。”

“徒弟明白!”霍彆晴抱拳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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