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大長公主府、崔府。
李老頭耳朵嗡嗡作響,幾乎覺得自己是幻聽了。
天老爺哎,這是什麼傳說中的大人物?
李老頭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也不過是那些衙役,可那些衙役放在這兩個名字麵前又算得上什麼?
這話一出,以後誰敢再找他們爺孫的麻煩?
茶水攤坐著的不少客人聽到後,一陣羨慕嫉妒恨,恨不得能夠替李老頭答應,能和這樣的大人物搭上關係,就算是八輩子也修不來這樣的福分。
沉默了許久後,李老頭咬咬牙,狠心地說:“花送您了,錢我們不能要,本來就不費幾文錢的東西,要是真的應下,我和翠娘的良心不安哩。”
他們是窮,可也有自己的骨氣。
更何況,那樣的大人物就連村長對他們也不算什麼吧,他可不敢帶著翠娘送花去這樣的地方。
他們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會缺這個?
李老頭如今就剩下這麼個孫女,寧願不要這錠銀子,也不肯讓孫女有遇到半點危險的可能。
四下一片唏噓聲。
有的罵李老頭傻,有的說他本性純善,不過大家話裡話外還是覺得他放棄攀上這樣的大人物可惜。
這個選擇令杜存瑜多少有些高看了他一眼。
這種升鬥小民居然也有勇氣拒絕?
他倒是和這些客人想的一模一樣,一定是因為李老頭不知道這幾個名字代表了什麼,若是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勇氣能夠拒絕就不知道了。
杜存瑜原先就沒想明白為何行之要去這茶水攤買花,他雖然不是那種極端的血脈論者,可對平民也沒有相交的心思,更不用說親自過來買花。
高看一眼,也僅是如此。
等了這麼久,他已經有些不耐了。
杜存瑜勒著韁繩,隨口說道:“你費這個功夫做什麼,隨便打發一下算了,再不走,崔九姑娘就要趕上來了,到時候若是瞧見你在這買花嘖嘖。”
裴宴書望了眼爺孫倆,換了一種方式。
裴宴書和杜存瑜騎著馬速度快,走在了前麵,平陽侯府的車隊就慢了些,前麵載人,後麵載著各種要帶回去的藥材花瓶擺件,慢悠悠的出了城門。
崔窈寧和崔萱坐在最中間的馬車。
難得出來一次,崔萱新鮮的厲害,覺得外麵的山水都比平日裡見到的秀麗,趴著車窗四下張望。
車隊行駛了好一會兒忽地停下。
幾個仆人快步過來,沒敢靠近馬車,站在外麵說:“九姑娘,有個女娃攔車,說是有話要和您說。”
意識到有人攔車後,平陽侯府的仆從先是一怒,不過見到女娃身旁跟著安平大長公主府的人後,那抹火氣又散了個乾乾淨淨,化為了小心翼翼。
問清楚緣由,這幾人才敢領著她來見崔窈寧。
“什麼人?”
馬車內傳出少女清脆的嗓音,似銀鈴般悅耳。
聽到這道悅耳的聲音,翠娘沒忍住抬起頭,車窗的紗簾微微掀開,露出一截皓腕,上麵套了兩隻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那種綠嫩生生得,襯得她膚色雪白細膩,仿若會發光似地讓人移不開眼。
翠娘不知怎麼的,生出幾分局促。
原本還算伶俐的口舌,在這一刻仿佛失效了,她踮起腳尖將手裡捧著的那束海棠遞了過去,結結巴巴的說:“這…這是一個貴人讓我轉交給您的,他說山野間的海棠開得極好,請您賞一賞。”
那雙細白漂亮的手從車窗接過那束海棠,這樣敞開,讓翠娘見到了那張足以令山河日月都為之傾倒失色的芙蓉麵,她睜大了眼,直直地看著她。
小孩子的喜惡極為明顯。
少女彎了彎唇,捧著那束海棠,低頭嗅了嗅問:“那個貴人有說過他的名字嗎?”
翠娘想了想說道:“有…有的,他姓裴。”
於是翠娘便見到少女又一次彎了彎唇,她說:“謝謝你呀。”
嗓音又清又甜,讓翠娘想到了山林間潺潺流過的溪水,又想到了幼時爹娘偷偷帶自己喝的甜水,一口下去,甜滋滋的,至今她都能想起那個味。
翠娘漲紅了臉,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結結巴巴地說:“不…不用謝的,那位貴人已經付過我們銀子了。”
小孩的話就是好騙。
崔窈寧輕鬆套出了自己想知道的話。
裴宴書沒有錢給他們,又做不出強搶的事,給了銀子又擔心被人搶走,兜兜轉轉想到了這一點,讓她過來給她送花,又以安平大長公主府的身份庇佑著他們,令這對爺孫不至於被人惦記上。
崔窈寧不知怎麼想到了鄭青陵。
裴宴書和鄭青陵截然相反的人,如今更證明了這點,從對待這些平民的態度中,就體現了一切。
裴宴書會考慮到後果。
鄭青陵不會,隻會悶頭一熱出手幫忙。
崔窈寧回過神,彎唇問她:“你叫翠娘是嗎?”
翠娘點點頭,“是。”
“你幫我個忙好不好?”
翠娘儘管不知道自己能幫這個美人貴人什麼忙,可是見她這樣說了便毫不猶豫的點點頭,說好。
崔窈寧和她說,自己因為一些事情要離開家,可又擔心著家中的長輩難過,請她每月送一枝花過去,以崔九娘的身份,讓長輩也算有個慰藉。
翠娘很是同情這位貴人。
換成她,若是她離開家,爺一定也很難過。
翠娘點點頭說,願意幫這個忙。
崔窈寧摸了摸她的頭,從小櫃子裡拿出一盒點心遞給她,請她來吃,翠娘聞到了糕點的香味,咽了咽口水卻不肯要,搖搖頭說謝禮已經夠了。
崔窈寧衝她笑了笑。
翠娘暈暈乎乎的,再回過神來時已經接過糕點。
崔窈寧支了個仆人去辦這件事,又讓人去遞消息給崔府的管家,讓他們日後不必攔著翠娘他們。
崔萱看得撇嘴,“九娘你還真愛管閒事,上回那個賣餛飩的老頭,這回兒又是個賣花的爺孫,這樣的人多了去了,難不成你都能管得過來嗎?”
“不能。”
崔窈寧想了想告訴她:“可隻要我見到,就不會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