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呼啦啦圍了上來。
林川解開袋口,拿出一顆金燦燦的金錠。
所有人盯著月光下的金光,瞠目結舌。
他們從未見過這般耀眼的物事。
有人想伸手去碰,被胡大勇一巴掌拍走。
“媽的,想打劫總旗嗎?”
眾人吃吃地笑了起來。
方才的緊張與怯懦,頓時化作了無儘的喜悅。
“總旗,咱們這算不算立軍功了?”
王鐵柱興奮地問道。
“算,當然算!”
林川收起金錠,說道,“雖然沒有當麵殺韃子,但咱們今日的行動,稱得上以一敵十!”
“沒錯!”胡大勇點頭道,“這些毒藥,至少能毒死兩百人!咱們耐心等兩天,看看韃子有沒有消息傳過來。”
“若在毒死個百夫長……”
“哈哈哈哈……”
眾人笑了起來。
在韃子的軍糧裡下毒,這種主意,也隻有總旗能想出來。
他們的心中,對韃子沒有半分憐憫。
有什麼區彆呢?
陣前衝殺也是死。
暗地偷襲也是死。
吃了毒藥也是死。
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
結果都是一樣,隻要能達到目的,為何要在意過程?
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林川遣散眾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回想起來,剛才真的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
要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這批糧車數量多,韃子派來的人馬也多。
五十餘名騎兵壓陣交割,這是他昨夜未曾料到的變數。
若是真的打殺起來,僅憑二十幾個戰兵,斷無生還可能。
隻能說,這個方案太冒險了。
好在對方沒有太多起疑。
也是他想的周全。
那一堆血淋淋的腦袋,雖然可以交差。
但總不如再加上一堆邊軍的甲胄更有說服力一些。
胡大勇湊過來,壓低聲音道:
“總旗,您這招真是絕了!那些甲胄上的刀痕,我看著都信是真跟邊軍乾過仗。”
林川搖搖頭,目光落在那堆染血的甲胄上。
為了製造逼真的戰鬥痕跡,他特意讓大家用不同兵器在上麵留下傷痕。
刀砍的、槍刺的、甚至還特意砍破了幾件,再澆上血。
也正是這些傷痕,徹底打消了對方的顧慮。
遠處傳來雄雞報曉,鷹嘴村的炊煙嫋嫋升起。
林川站起身,拍掉甲胄上的塵土:
“收拾東西,天亮就回鐵林堡。”
“縣衙那邊怎麼辦?”胡大勇問道。
“怎麼辦?”林川冷笑一聲,“讓秦知縣和張老爺緊張去吧。”
戰兵們轟然應諾。
月光與他們眼中的戰意交相輝映。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來自對麵未知的戰報。
……
誰也不知道,這場持續兩日的隱秘行動,將在邊境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林川對此毫不在意。
一腳踏進鐵林堡,他便拽著胡大勇鑽進營房。
其他人誰也不讓進。
“師父,算出來了。”
胡大勇盯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公式,“兩百兩金子,按市價折合兩千六百兩銀子……再加上山寨裡搜出來的一千一百六十七兩,還有王裡長地窖裡的一百五十八兩……”
他的手指在紙上劃來劃去,突然僵住了。
“三、三、三千……”胡大勇結結巴巴地數著,“九百二十五兩?”
“多少?”林川眼睛瞪得比胡大勇還大,“三千九百二十五兩?!”
這個數字讓兩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要知道,林川這個總旗,一年的俸祿也不過九十六兩銀子!
“我、我再算一遍……”胡大勇哆哆嗦嗦地抓起毛筆。
“算個屁!”林川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都算了五遍了!”
他盯著胡大勇漲紅的臉,突然笑罵,“他娘的,老子現在是在給你上算學課嗎?”
胡大勇撓著腦袋嘿嘿直笑:“師父,您這記賬的法子真神了,比算盤還快!”
“少拍馬屁。”林川收起笑容,“說說,這些銀子怎麼分?”
“這……”胡大勇訕笑一聲,“師父您是總旗,您說了算。”
“我說了算?”林川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確定?”
胡大勇的後背瞬間繃緊,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師、師父,您這眼神……啥意思啊?”
“……”林川沉默不語,隻是盯著他。
“我、我……”
胡大勇的雙眼瞪得幾乎要凸出來,“我絕對沒給將軍打小報告!”
“……”
“我、我、我保證不說!”胡大勇聲音低了很多。
“不,你要說。”林川搖頭。
“不不不!”胡大勇趕緊擺手,“師父,我對天發誓,這次我絕對不說!!”
“你他媽的,我讓你說!!”林川瞪起眼珠子。
“我不……啊?啥意思啊?”
“字麵意思。”林川眯起眼睛,“你要把整個過程,原原本本告訴將軍,就像之前那樣。”
胡大勇張大嘴巴,半晌才結結巴巴道:“師、師父都知道了?”
“廢話!”林川冷哼一聲,“你以為將軍會放心把鐵林堡交給我這個新人?”
“師父……我,我……”
林川拍了拍胡大勇的肩膀:“放心,咱們都是將軍的人。”
胡大勇如釋重負。
林川微笑道:“將軍對我有知遇之恩,咱們便讓這鐵林堡發揮作用,練好兵,多殺韃子,才能對得起將軍。”
“對對對!”胡大勇用力點頭,“師父,咱們跟將軍都是一條心!你讓我怎麼乾,我就怎麼乾!”
“現在聽好了。”林川重新鋪開一張宣紙,“這筆錢,我打算這麼用——”
他蘸了蘸墨,筆走龍蛇:
“其一,犒賞弟兄們。每人五兩銀子,外加十斤豬肉。”
胡大勇的雙眼一亮:“豬肉好!銀子也好!”
“嗯……再去縣裡買兩百斤白米……”
“啊?”
“啊什麼啊?那日說好了的!你當我誆騙大家?”
“沒沒沒……我先記下來,兩百斤……白米……吸溜!”
林川瞥了眼瘋狂咽口水的胡大勇:“把口水擦乾淨!”
“哦……”
“第二,雇上……”他頓了頓,問道,“後山礦洞能容納多少人開采?”
胡大勇想了想:“最多……五六十個吧……”
“好,雇五十名采礦的勞工,要壯勞力,每日二十文,吃飯管飽……還有墾荒的勞工,儘量多雇些,能下地乾活的都算上……”
胡大勇撓頭:“為啥不直接招輔兵?”
“笨!”林川敲了敲他腦袋,“輔兵要入軍籍,發軍餉。勞工隻需付工錢,省下的銀子能多雇一倍人手!”
胡大勇恍然大悟,趕緊記下。
“第三,擴建戍衛所,重點是鐵匠鋪……”
林川花了半天的時間,才把心底的規劃講明白。
胡大勇雖然沒有那麼聰慧,但好在是將軍的親信,用著放心。
再加上剩下的幾個老兵都服他,也好管理。
至於其他人……
先能通過新兵訓練再說吧。
這趟繳獲如此豐厚,遠遠超乎想象。
林川要把銀子快速地花出去,把錢轉化成生產力。
在冷兵器時代,有足夠的生產力,才能支撐強大的戰鬥力。
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墾荒種田、開采鐵礦、擴大鍛造能力,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反正一個勞工每月隻需要六錢銀子。
一百個勞工也隻是六十兩而已。
“而已?”
想到這兩個字,林川心裡暗笑一聲。
誰能想到,一個多月前,他還是個窮的叮當響的書生。
渾身上下隻剩下幾顆銅板。
連給趙鐵匠的長刀還有箭簇的錢,都是欠著的。
“總旗!”王鐵柱在門外怯生生地喊道。
“不是說了不讓打擾嗎?”胡大勇氣呼呼過去開門。
“胡伍長,不打擾不行啊……”
王鐵柱蹙著眉頭,“縣衙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