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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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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領導、老師、家長,親……同學們——”

俞津楊一頓,皺了皺眉,繼續往下念。

台下的老父親這會兒已經換成長槍短炮對準他兒子,機位架得比劇組拍吻戲都要多兩個,手機也沒閒著,哢嚓拍了兩張發給唐湘女士,彙報說:“你兒子好害羞,講個親愛的同學們跟要他命一樣。”

唐湘回複:“你換他演講稿了?死節日頭你能不能靠點譜,阿楊青春期警告啊!”

台上的少年已經恢複如常,聲音平靜清冽,吐字清晰,有如玉石相擊般質感的冷意,劃過正在遭受烈日炙烤的午後操場。

“大家好。

我是初三一班的俞津楊,作為本屆誓師大會的學生代表發言,我倍感榮幸,也深覺責任重大。作為一百天的衝刺——

……

成長或許是一場蛻變,但成績不是抱著僥幸心理等待奇跡降臨。老師們常講天道酬勤,幾分耕耘幾分收獲。成功從來不是偶然,需要付出辛勤的努力和汗水。這一百天裡,我們將以最飽滿的狀態,爭分奪秒,查漏補缺;同時調整心態,沉著應考——”

好刻板。

好正經。

好無趣。

李映橋蹲在高典的身後,看著主席台上一本正經、沉穩冷靜的俞津楊,長長歎了口氣,更堅定了她不要讀書的信念,感覺他越讀越傻。

“好!說得好!”梁梅蹲在一旁海豹式鼓掌。

李映橋斜乜她一眼,麵無表情收回。

果然不能讀書,刻板老師喜歡刻板學生,刻板的一生。

台上少年不卑不亢的聲音還在繼續——

“未來一百天我們絕不鬆懈,相信天道酬勤。

懶惰就像蛀牙,夜晚躲在被窩裡偷吃的每一包零食,每一口都是甜蜜的陷阱,要享受當下的口腹之欲,那麼就要承擔未來拔牙時的疼痛和焦慮。

……

最後,預祝各位在百日後的考場上取得最終勝利,金榜題名!”

李映橋有過一次拔牙陰影,還是在小畫城的時候。李姝莉沒帶她上醫院,而是去了附近一家牙科診所——整家店麵門臉窄得大概就她們家雜貨鋪四分之一寬,長長一條,擠在修車鋪和早餐店之間的縫隙裡,乍一看真的很像他們兩家店的公共廁所。

縣城的牙科醫生一般都用自己的名字當招牌,藍底黑字明晃晃掛著,生怕小孩子找不到人報仇似的。李映橋那陣子就記住了給他拔牙的那位醫生叫蒲丁。她後來每次經過蒲丁的診所都要狠狠給他一記白眼。

因為蒲丁給她拔完牙,有一小塊棉球忘在她的牙床裡,疼了她兩個多月,半邊臉都腫得像個發麵饅頭,第二次補牙李姝莉帶她去市醫院,結果從牙床裡拎出一團埋了兩個多月血跡斑斑的棉團。

後來李映橋知道,蒲丁的店麵為什麼這麼小,是被人砸的。

牙疼那兩個多月的時間裡,作為李映橋的同桌,俞津楊就要忍受被她捶、被她咬和被她打來緩解疼痛。

除非真把她惹急了,一般李映橋也不太會下重手,咬兩口見他沒反應自顧自寫作業,又把他的胳膊隨手一扔,自己玩去了。

誓師大會結束後,梁梅領著幾個孩子往自己家去準備再給他們鼓鼓勁兒,分析分析今年的中考形式,順便再敲打敲打李映橋。

幾個小孩一進門看見陽台上那些瓶瓶罐罐裡的活物就撒了歡地衝過去,將它們團團圍住開始七嘴八舌地互相給對方科普。

“蛐蛐兒能吃嗎?”鄭妙嘉問。

“不知道,”李映橋搖頭說,“但屎殼郎肯定不能吃吧。”

說到這個,高典瞬間來勁兒,但他個子高,沒往陽台上湊,和俞津楊站在陽台的推拉門裡,“哎,你們吃知了嗎?慶宜特產,我爸媽說等中考結束帶我去慶宜吃。”

李映橋斜眼睨他:“你在廣東應該吃得挺雜吧?還差這口知了啊?”

“冤枉啊!偶像,”高典誇張地捂住胸口,一副摧心剖肝的樣子,“你可不能這麼無端端揣測我的飲食結構——”

李映橋沒等他說完,餘光瞥見高典旁邊某人的胳膊肘兒,她立馬用眼神劈開高典,後者乖覺地給她讓出一條秋後算賬的羊腸小道——她徑直盯著從進門開始就沒講話的俞津楊,一邊微微眯起眼,一邊將兩隻手的指關節壓得咯咯作響,冷笑著一步步走向他,咬牙切齒叫他:“俞、喵、喵——”

俞津楊眼神淡淡地看著對麵這個抓馬的青梅,人卻條件反射地不自覺往後退兩步,還順手將梁老師擺在桌上的花瓶往裡挪了挪,免得對麵這人突然朝他撲過來給打碎了。

“彆發瘋啊,在梁老師家呢。”他毫無威懾力地警告一句。

李映橋步步逼近,嘴裡重複著他剛剛台上講的話,每個字都仿佛從牙縫中碾出來:“懶惰就像蛀牙是吧?啊?在台上點誰呢!”

“點梁老師行了吧,”他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我勸她彆跟一頭倔驢較勁了。”

“俞喵喵!”李映橋一個大步跨向前,俞津楊退無可退,整個後背“砰”地一聲撞上廚房的玻璃推拉門,門框震得哐哐作響,把在裡頭燒水的梁梅都驚動了,下意識回頭瞥他倆一眼,隻見李映橋兩手掐住俞津楊脖子,手指卡在他的喉結上,拚命搖晃,大聲質問:“誰是驢!你罵誰是驢!”

俞津楊要給她晃吐了,但長大的好處就是如今李映橋的力氣全然不敵當年那一拳頭過來太陽立馬下山的程度。

他稍微梗一梗脖子,李映橋可能都晃不動他,但他確信如果李映橋發現自己晃起來有點吃力,下一秒她就會毫不猶豫給他後腦勺呼上一巴掌,馬上要中考了,後腦勺要避免重擊。

於是他決定還是讓她就這麼掐著喉結晃算了。

“李映橋,你輕點行不行,彆給我喉結按回去了,我好不容易長出來的。”俞津楊還是輕描淡寫地警告了一句。

果然,她一聽,晃得更史無前例地賣力,“你還是小時候可愛!晃回去,晃回去!”

俞津楊:“…………”

“屎殼郎到底能不能吃呀?”鄭妙嘉還在問,高典抓耳撓腮正在手機上百度。

梁梅從廚房燒好水出來看見這麼兩處光景,可愛之中也是生出一絲絲絕望,她也是破罐破摔了:“都能吃,都能吃,屎殼郎不僅能吃,還是個藥引子,正好大夥都在,食材們也都彆想活了,今晚我就一鍋給你們煮了,該補身高的補身高,該補腦的補腦,大家一起補補。哈哈。”

“……”

“……”

“……”

隻有李映橋不無語,她覺得身高和腦子自己都不需要補。梁老師沒有內涵她。

於是,幾個小孩多少也聽出梁梅的陰陽怪氣,立馬二話不說,齊刷刷在餐桌上就位,四雙眼睛巴巴地跟著梁梅轉。

“乾嘛,等開飯啊!”梁梅火氣正大,“本子都拿出來,先寫上你們未來一百天的複習計劃,李映橋,你寫你未來一百天想掙多少錢。”

幾人又齊刷刷低頭,埋頭奮筆。

隻有李映橋叼著根筆,若有所思地看著梁梅,但梁梅不理她。

高典自從深圳轉學回來,成績突飛猛進,原本在小畫城吊車尾的成績,這趟回來在俞津楊的班裡也能考進前十。不得不驚歎,大省的教育資源確實要甩開豐潭幾條街——

就像生態食物鏈,大魚吃小魚,小魚吃雜草,雜草還天天為小魚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注意被身後遊蕩的大魚給吞吃入腹,這樣的話,它的哺育就沒有價值了,因為它和小魚都沒能逃過最終被大魚吞噬的命運。

而縣城的教育生態大多也是如此——這裡是草根係老師們撐起來的一片天。用他們的根係哺育,也為它們膽顫心驚,無論小魚們多麼用力地揮動雙鰭,都不如大魚們輕輕一甩尾掀起的浪花大。

梁梅自認脾氣一般,人品也一般。生平最愛乾的一件事就是和命運嘔氣。老師知道她找了李映橋後,勸她彆誤人子弟,說她教不出好學生,更改變不了豐潭貧瘠的教育,讓她死心。她當然嗆回去了,還跟老師立下軍令狀。隻是她沒想到,自己遇到一個犟種,李映橋討厭讀書的程度是她超乎想象的,可她偏偏又一眼選中她成為自己那條跟老師嘔氣的小魚。

其他幾人都已經放下筆,隻有李映橋還在奮筆疾書。俞津楊自動自發已經乾起了乾部的活兒,收好其他兩人和自己的本子遞給梁梅。

其他所有人都盯著李映橋這頭倔驢。

李映橋絲毫不焦慮隻剩她沒交,反而高典一副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模樣在那撓脖子,時不時觀察梁梅的臉色。

她衝俞津楊招招手,筆還夾在人中位置。兩人同在一邊,俞津楊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低頭瞧她一眼,李映橋嘴巴擠成鳥喙狀,像隻叼著蟲子的小麻雀,可見是有多懶,一副東風吹馬耳的姿態地靠在椅子上,寧可撅著個嘴小聲含糊地問他,也不把筆拿下來,好好說話。

“你爸……那台車要多少錢?”她問。

“……”

不等俞津楊回答,梁梅耳尖聽得一清二楚,她一把撈過剛收上來的本子拍她腦門上:“李映橋!未來一百天,不是未來一百年!”

“好嘛!”李映橋哼一聲,這才鬆了嘴巴上的勁兒,把筆扔桌上,決定獅子大開口,足足伸出三根手指,“三千塊,未來三個月,一個月一千,很合理吧!”

俞津楊不緊不慢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剛準備咽下去——

聽梁梅一錘定音:“成交,我給你翻個倍,你考上潭中,我給你一萬。”

啊?

李映橋徹底呆住,匪夷所思地看著梁梅,但其他幾人都坐不住了。

“那我——”高典指指自己,兩眼放光地看著梁梅。

梁梅一一報價:“你和妙嘉一人一千。”

她轉頭看向正在喝水那位:“俞津楊十塊。”

俞津楊:“……”

她就當花錢買魚苗了,總能遊出去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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