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整一夜。
林然醒來時,窗外的天空仍是一片鉛灰色,雨滴斷斷續續地敲打著玻璃。她伸手摸向床頭櫃,指尖觸到那本《雪國》的硬質封麵,沈淮的字跡仿佛還帶著溫度。
手機屏幕亮起,是沈淮的早安消息:"雨還沒停,記得帶傘。"
她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很久,最終沒有回複。
——
出版社的會議室裡,林然機械地翻動著企劃案,耳邊是主編滔滔不絕的季度規劃。她的視線落在窗外,雨水模糊了城市的輪廓,像一幅被水浸濕的水彩畫。
"林編,你覺得這個選題怎麼樣?"主編突然點名。
林然猛地回神,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她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我覺得可以再細化一下目標讀者群。"
會議結束後,助理小張湊過來,壓低聲音:"林編,你沒事吧?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
"沒事,可能沒睡好。"林然揉了揉太陽穴。
小張猶豫了一下,又說:"那位沈工程師剛才又打電話來了,說如果你有空,想約你吃午飯。"
林然的手指頓了一下:"幫我回絕吧,就說我在忙。"
小張欲言又止,最終點點頭離開了。
林然打開電腦,強迫自己投入工作。屏幕上的文檔卻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沈淮站在雨中的身影,是他低頭為她整理衣領時微蹙的眉頭,是他遞過那本《雪國》時指尖的溫度。
還有——那枚戴在他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
——
午休時間,林然獨自一人去了公司附近的咖啡館。她點了一杯熱美式,坐在角落的位置,翻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
她需要理清思緒。
筆尖懸在紙麵上,卻遲遲落不下去。最終,她隻寫下一行字:
"他結婚了。"
簡單的三個字,像一堵無形的牆,橫亙在她與過去之間。
咖啡漸漸冷卻,林然拿出手機,猶豫再三,還是點開了搜索欄。這一次,她輸入的是"沈淮蘇婉"。
幾條社交媒體的動態跳出來,大多是半年前的照片——沈淮和蘇婉在某個科技論壇的合影,兩人站在台上,蘇婉微笑著側頭看向他,手指自然地搭在他的手臂上。
還有一張更早的,是他們的婚禮照片。蘇婉穿著簡約的白色婚紗,沈淮一身黑色西裝,兩人在親友的簇擁下切蛋糕,他的眼神溫柔地落在她的臉上。
林然猛地合上手機,胸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
傍晚,雨勢漸小。林然走出公司大樓,發現沈淮就站在門口的銀杏樹下,手裡撐著一把黑傘。
他看到她,眼睛一亮,快步走過來:"我猜你這個點下班。"
林然下意識後退半步:"沈淮,我們得談談。"
他的笑容僵在臉上,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疏離:"怎麼了?"
"你還沒離婚。"林然直視他的眼睛,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沈淮的表情凝固了。雨水順著傘骨滑落,在他們之間形成一道透明的水簾。
"是,法律上還沒有。"他最終承認,"但我們已經分居半年,手續隻是時間問題。"
"那在這之前,"林然深吸一口氣,"我們不該這樣。"
沈淮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林然,我和蘇婉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我們結婚是因為"
"因為什麼不重要。"林然打斷他,"重要的是,你現在還是彆人的丈夫。"
一陣沉默。雨聲填補了兩人之間的空白。
最終,沈淮低聲說:"我明白了。"
他後退一步,傘麵傾斜,雨水立刻打濕了他的肩膀。
"我會處理好一切。"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等我。"
林然沒有回答。她看著沈淮轉身走進雨幕,背影漸漸模糊,就像十年前在火車站送彆時一樣。
——
那天晚上,林然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回到了高中時代,站在教學樓的天台上。沈淮指著遠處的星空,告訴她北鬥七星的方位。
可當她轉頭看他時,卻發現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閃亮的婚戒。
"沈淮,"她聽見自己問,"你結婚了嗎?"
他微笑著點頭:"是啊,和蘇婉。"
夢裡的天空突然下起大雨,所有的星星都熄滅了。
林然驚醒時,窗外仍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她摸到枕邊的手機,發現有一條未讀消息,來自一個陌生號碼:
"我是蘇婉,能見一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