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宿舍區,那些原本還在低聲議論著什麼的學員,突然感覺到腳下的地麵傳來一陣陣細微的,卻又清晰可辨的震顫。
牆壁上懸掛的雜物,開始不受控製地輕輕晃動。
空氣中,仿佛彌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抑。
幾分鐘後。
隔壁那三個原本還想看熱鬨的學員,臉色煞白地抱著自己的行李,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宿舍樓,連夜申請了調換寢室。
柳如煙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敢在此時走進林淵宿舍的人。
她走進房間,看著盤膝坐在冰冷地麵上,閉目養神的林淵,空氣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似乎對她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高層那邊,剛剛通過了一項緊急提案。”
柳如煙的聲音清冷,如同敲擊在冰麵上的玉珠。
“決定為你設立‘特等戰力觀察席位’,你的所有檔案將進行獨立封存,不再歸屬於任何常規學員序列。”
林淵緩緩睜開雙眼,那雙深邃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波瀾。
“不需要。”
柳如煙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弧度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這不是獎勵,林淵。”
“這是學院,不,是整個聯盟高層,對你做出的一次退讓。”
“他們怕你,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定義你,更不知道該如何管控你。”
“所以,他們才想用這個所謂的‘特等席位’,這個獨立的檔案,把你暫時按住,讓你看起來還在他們的掌控範圍之內。”
林淵沉默了足足三秒。
他看著柳如煙那張平靜無波的臉。
“那我更不需要。”
柳如煙似乎還想開口勸說些什麼。
林淵卻已經站起身,打斷了她。
“我今天回來,不是為了讓他們重新接納我。”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是回來提醒他們。”
“這個世界,有些事情,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林淵緩步走到窗邊。
他俯瞰著下方那片熟悉的,此刻卻又顯得有些陌生的西南高武校園。
鱗次櫛比的訓練館,寬闊的演武場,還有那些在操場上揮灑汗水的年輕身影。
他的眼神,冷如刀鋒,仿佛要將這片他曾經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徹底剖開,看清其內裡最真實的模樣。
學院最大的階梯教室內,今日座無虛席。
過道上,甚至都擠滿了聞訊趕來的高年級學員,他們伸長脖子,試圖看清講台上的動靜。
數十位學院導師,也罕見地坐在了旁聽席,神色各異。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雜著期待、緊張與某種不可言說的壓抑氣息。
講台之上,燈光明亮。
副校長挺直了背脊,雙手撐在講台邊緣,目光緩緩掃過下方黑壓壓的人群。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通過擴音設備,清晰地傳遍教室的每一個角落。
“今天,我們要討論一個相對特殊的議題。”
“關於未歸屬個體,在係統失聯狀態下的行為,其表現出的戰力,是否能夠被定義為標準戰力,以及其戰鬥記錄的采信度問題。”
此話一出,台下瞬間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低低嘩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交彙,又迅速錯開。
傻子都聽得出來,副校長這番話,劍指何人。
這分明是想通過一次公開的“教學研討”,在不直接點名通報的前提下,用學院的理論體係,來否定林淵在異種森林中那驚世駭俗的戰績。
就在副校長準備進一步闡述其觀點,將話題引向“係統支持的重要性”與“個體英雄主義的不可靠性”之時。
“吱呀——”
階梯教室厚重的金屬門,發出了一聲輕微卻清晰的摩擦聲,緩緩向內推開。
所有人的動作,包括副校長的聲音,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近千道目光,齊刷刷地轉向了教室後門。
一道身影,逆著門外投射進來的微光,緩步走了進來。
依舊是那身洗得有些發白的黑色訓練服,身形挺拔,步伐沉穩。
林淵。
他甚至沒有去看那些投向他的,帶著各種複雜情緒的目光。
他隻是背著雙手,如同飯後散步般,不緊不慢地走進了這間本不該有他座位的教室。
他徑直走向最後一排,那裡恰好有一個因為遲到而空出的位置。
他拉開椅子,坐下。
椅子腿與地麵摩擦,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在這死寂的教室裡,顯得格外突兀。
林淵將椅子往後靠了靠,兩條長腿隨意地向前伸出,一隻腳的腳踝甚至輕輕搭在了前一排空桌的桌腿上。
他什麼話也沒說,隻是抬起眼皮,平靜地掃視了一圈全場。
那目光,不帶任何情緒,卻讓每一個與他對視的人,都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講台上,副校長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林淵的出現,並未出乎他的預料。
他隻是停頓了片刻,便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沉穩。
“林同學,你是來旁聽的?”
他甚至連看都沒看副校長一眼,隻是將目光投向了窗外,仿佛對這場即將開始的“研討”毫無興趣。
教室內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副校長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但他依舊維持著表麵的平靜,繼續說道。
“我們剛才談到,在缺乏係統支持與數據校準的情況下,人類武者在極端環境中所能爆發出的極限力量,往往會因為個體情緒、環境壓力等多方麵因素,產生認知上的幻象偏差。”
“因此,對於那些未經學院係統備案,缺乏完整數據鏈支持的所謂‘戰例’,我們在采信時,必須持極其慎重的態度。”
他的話音剛落。
一道平靜,卻帶著一絲冷意的聲音,從教室的最後一排,清晰地傳了過來。
“所以我一個人打穿了整片異種森林,是你們眼裡的幻象?”
教室裡,刹那間一片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學員,包括那些旁聽的導師,都屏住了呼吸,大氣不敢出一聲。